“有没有受伤?”

  萧宸退至她身边,尽可能用身体阻挡敌军视线,单膝跪地向她伸出手。

  张榆安呆滞摇头,哆嗦着搭在他的掌心。

  她第一次主观伤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万分庆幸买冷焰火时,多问一句关键时刻保命的工具。

  “世子,天元有援军!我们要支撑不住了!”

  “先撤!”

  敌军首将反应迅速,狠狠盯萧宸背影一眼,命令大军撤退。

  这一战,他们人多势众却处于下风,早已军心不稳。

  身为首将身负重伤,对面又有神女造势,军心已经动摇,若不撤退他们必死伤惨重。

  “撤……敌军撤了!”

  紧绷的天元军,看着鲜卑军撤退,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以防突然回头反扑。

  “将军!”

  “将军!”

  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近了才发现本该退守到城内的大军,与城内汇合后转而回头来支援他们了。

  “先退回城内!”

  萧宸用宽大的披风将她围住,命令众将士速速撤离。

  鲜卑军遭受重创,短时间内不会急于反攻,但神女一事暴露,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与城中大军汇合后,立刻派马车连夜到雪山接应伤员和物资,迟则生变。

  好在天亮之时,伤员和物资都被有惊无险的转移到了梨安城。

  一路走来,百姓们看到萧宸皆在欢呼雀跃,眼中都跃动着名为希望的火苗。

  百姓们知道,只要有萧将军在一日,他们就没有被放弃,梨安城就有救。

  即使今年冬日是百年未见,最难熬的冰封年。

  张榆安被保护的很好,带着宽大的兜帽,混在队伍中。

  跪在两边的百姓瘦骨嶙峋,寒风凛冽下只着几件单衣,大多光着脚。

  **在外的皮肤,早已被冻的生疮,脚趾通红肿胀,再不治疗有坏死截肢的风险。

  以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平,这些人到最后大概率痛苦而死。

  “他们为什么……”

  张榆安不懂,即使是战乱时期,百姓也不可能连衣服都没得穿。

  “梨安城已被围困一年有余,城中物资早已消耗殆尽。今年冬日又是罕见的冰封年,从一月开始天气便反复无常,连日阴雨到后来的大雪,一直未曾停歇。

  如今的梨安城已是孤城一座,连书信都送不出去,六万大军只剩四万。鲜卑军有源源不断的后备物资,天元军却连基本的粮草都供应不上。”

  萧宸眼神悲戚,却在看向她时露出一丝亮光。

  若没有从天而降的神女,他早就死在雪山了。

  朝廷早已放弃他们,他一开始就该明白,皇帝根本不想他活着回去。

  否则在梨安城未曾被彻底围困前,冒死多次送出的书信,为何没有回应?

  若那时朝廷有增援,甚至只供给粮草,他们又何须落到这一步。

  张榆安知道冰封年,也被称为无夏之年。

  百年难得一见的自然灾害,气候诡异,八月的天气就像寒冬腊月一样恐怖,牲畜和农作物都被冻死。

  一开始或许可以吃牲畜度日,可天气越来越恶劣,到最后冰封千里,房屋都被大雪覆盖,连野菜树皮都没有,人只能被活活饿死冻死。

  是岁大饥,路死枕籍。

  百姓饥肠辘辘,饿殍千里。

  “现在是几月?”

  “天元二十三年,九月初秋。”

  原来刚刚九月,就已经冷成这样了。

  抬头间倾盆大雨混着冰雹砸下,百姓们惊慌失措,四窜而逃。

  上个月下的冰雹比人头还大,许多人都被砸死了,他们不想死本能躲避。

  有人逃跑间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几步远,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痕。

  有人慌张间撞到一起,有人慌不择路踩踏他人,一瞬间尖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萧宸反应迅速,抬手护在她头顶,好在前面不远就是将军府。

  张榆安看着四处惊叫逃跑的人,不知为何泪湿眼眶。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待得最久的一次,深切感受到有些人活着已是奢望。

  许是老天垂怜,这一次的冰雹只有拇指大小,众人反应过来后,情绪也慢慢镇定。

  孙副将带人维持秩序,许多将士自发上前将摔倒的百姓扶起。

  “将军,求你救救民妇的孩子吧!”

  突然,一个脸颊深陷蓬头垢面的妇人冲到他们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怀中还抱个孩子。

  孩子看上去五六岁,双眼紧闭,脸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

  张榆安一眼便看出不对劲,上前一试额头烫得吓人。

  “多久了?”

  “三……三天了。”

  妇人愣了一下,眼泪瞬间涌出,对着萧宸不要命一般磕头。

  “将军,求您救救他吧!”

  张榆安看向萧宸,他立刻明了,对那妇人点点头,侧身让她把孩子抱进将军府。

  “进来吧。”

  孩子连日高烧不退,已经昏厥,城中物资匮乏,草药早已消耗殆尽,妇人也是没办法才想到将军府碰碰运气。

  “把红色箱子搬来。”

  张榆安一边命人搬药,一边让妇人把孩子放在床上。

  脉搏微弱,已经没有意识了。

  她朝萧宸伸出手,“**。”

  萧宸并未多问,立刻将**放在她掌心。

  “你……你这是做什么?”

  刚准备放血,却被妇人伸手拦下,看向她眼神戒备。

  “不放血撑不到药来。”

  风寒属于热毒,危急时放血能刺激体内腺体分泌,让他多撑一段时间,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不行!他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哪还有血?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妇人将孩子护在怀中连连摇头,看她的眼神从警惕到防备。

  她虽不懂医术,但大夫说过,人体精血不能随便取用,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竟想吸她儿子的血!

  更何况她的儿多日不曾进食,唯剩的那点精血都被放了,还有什么活头。

  若不是看这个女人站在将军身边,怎会让她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如今看来是她信错了人!

  “将军,求你给我的孩子找个军医吧!这个女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放血?这不是要他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