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等着的,是恭王府的马车。

  温酒上车,车夫就立即甩开鞭子,带着她直奔衙门大牢,然后将温酒交给牢门外的衙役,带着她一路往里。

  一直走到尽头,关押重要人犯的囚室,狱卒朝里一指:“人就在这里了。顾世子提前有交代,可以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牢房里,仇先生一身囚服,脚上还带着铁链,头发也有些凌乱。

  但是眸子依旧奕奕有神。

  温酒心里有些不舒坦:“让先生受苦了。”

  仇先生云淡风轻地笑笑:“东家不必对我有什么亏欠,这一切都是仇某人我自己的选择。”

  温酒苦笑,低声道:“我不能保住先生,深感遗憾。只是那顾弦之绝非值得先生效力之人。我若将先生举荐给当今九千岁,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这位九千岁相较之下,倒是更磊落正直。”仇先生话锋一转:“不过,或许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呢?”

  温酒眼前一亮:“什么选择?”

  仇先生低声道:“**少女一案,另有隐情,凶手仍旧还逍遥法外。”

  “不可能,真凶就是这个屠夫。”温酒笃定道。

  “东家如何这么确定?”

  “不是都已经定案了吗?先生如何认为另有其人?”

  仇先生一指隔壁牢房:“那个屠夫就被关押在隔壁,我亲耳听到官府审讯,对详细案情有一定了解。

  那屠夫是被屈打成招,对于几位少女被害一案细节压根毫不知情。”

  “或许是他不愿招供,故意而为呢?”

  “不是!”仇先生笃定道:“就凭他压根就不可能飞檐走壁,躲开学士府护院,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学士府孙小姐。

  那府尹大人分明心知肚明,只不过乐得让他当替罪羊。因此一直在故意引导他招供,并且用了大刑。

  实际上,凶手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行事,显然并不简单,其中必有阴谋。”

  温酒一愣:“能有什么阴谋?”

  “这几位女子的死法,还有被杀害的地点,都不简单,我仔细想过,觉得极像是一个传说中的邪术。

  所以,此人一直都是在有目的地杀人,而不是像屠夫这般,临时见色起意。”

  温酒更加纳闷:“我怎么听不懂先生的意思。”

  仇先生蹲下身,用木棍在地上简单画出一个轮廓,将六粒石子摆在其中,指给温酒看:

  “东家请看,这轮廓就是上京城,这粒石子所在位置则是皇宫。而另外五颗石子,就是五位女子被杀害的地点。”

  温酒仔细看了两眼,仍旧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我有些看不懂。”

  仇先生又摸出两颗石子,摆在图案之中:“现在呢?”

  温酒立即看得明白:“这七颗石子好像是北斗七星,而皇宫,就在这北斗勺子中心方位。”

  “对!”仇先生笃定地道:“这是一个以皇宫为中心的阵法,七位未婚女子为阵眼。那凶手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还会有两位少女遇害。”

  温酒有些将信将疑:“布置这阵法有什么用?”

  “采阴补阳,然后用被害女子宫房炼制丹药。”

  越说越邪乎了。

  温酒虽说不信,但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她是清楚前世事情的发展的,后面的确是有女子继续被害,但不是七人,而是八个。所以仇先生的猜测,应当不实。

  “这只是个巧合吧?”

  “前些时日我刚一听闻这一系列凶杀案,得知被害女子皆被摘取宫房,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怀疑。

  姑娘可以去打听一下这几位受害少女的生辰八字,假如她们都是十五月圆之时出生,就可以证明仇某人所言不假。”

  温酒心里略微有些犯难:“我今日好不容易能见到先生,就想先想办法将先生救出大牢。此事等你出去再查不迟。”

  仇先生摇头:“不行,明日午时,这个屠夫就会被正法。人命关天,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即便真如先生所言,凶手另有其人,京兆府尹与顾弦之肯定不愿节外生枝,这到手的功劳又飞了。”

  “我能推算出下一个少女被害的地点,就在这个位置。你找督主大人,或者其他人都可以,只要推翻此案,就能打破今日僵局。”

  温酒心里对于仇先生的话,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仔细回忆上一世,几位少女受害细节,以及被杀害的地点,隐约记得其中一位被害的少女,的确就是在仇先生所指点的位置。

  与先前几位少女遇害地点遥相呼应,形成一个北斗七星图。

  仇先生不可能与自己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他的推测,便极有可能。

  “好,我听先生的,这就去查一查。假如真如先生所言,我立即去找人,希望能有翻案的机会。”

  眼见时间已经不多,仇先生将几个受害者的情况与温酒简单说了。

  马上就有狱卒前来催促,时间已到。

  温酒没有逗留,立即离开大牢,恭王府的马车还在牢外候着,需要将她送回御史府。

  温酒坚持要去一趟茶馆,车夫也无可奈何,只能驾着马车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

  温酒到了茶馆,片刻功夫也没有耽搁,立即打发店里两个伙计,前去打听那几个受害女子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十五晚上出生。

  其中一个伙计,就是石头。

  他一路小跑,也就是顿饭的功夫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告诉温酒:“东家,已经打听清楚了,除了学士府孙小姐的生辰八字不太清楚,其他四位受害的女子都是十五月圆之夜出生的。”

  温酒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了?”

  伙计抹一把额头的汗:“赶巧了,半路上正好遇到这附近有名的两个接生婆,我就多嘴问了一句。

  她们就十分肯定地告诉我,这几人全都是十五出生的。”

  “她们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若是知道一人两人也就罢了,怎么竟然全都知道?

  “这附近许多人家接生,都会请她们前去。

  俗语说得好,男不占初一,女不占十五,这十五出生的女儿家都说命不是不好,她们有些会记在心里。

  这事儿一出,她们与街坊四邻凑一堆儿合计过这事儿,有人觉得是应验了生辰,自然而然,就引起这个话题。打听之下,确定这些受害姑娘都是十五生辰。”

  竟然真的被仇先生说对了。

  温酒只知道他擅于谋断,竟然不知道,他如此博学。

  温酒见这石头办事的确机灵,心里十分赏识。

  “你可愿意日后跟着我,到我府里做事?月银我给你翻倍。”

  石头一听,喜出望外。

  茶馆里的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家仆七品官。

  大户人家跑腿的小厮,出门都有荣光,自然欢喜,一口应承下。

  温酒点头:“你暂时先在茶舍待着,等仇先生回来,寻了得力的人手,你便到御史府做事。”

  然后当机立断,命伙计帮忙掩护,她则从茶馆后门离开,直奔督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