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顾长晏望一眼温酒,有些惊讶:“此事本督竟然毫不知情,李大人好像从未提起过。”

  “些许小事,哪敢惊扰督主大人?”

  “令尊与本督也曾有过两面之缘,上次见他还生龙活虎,老当益壮。没想到竟突然卧病在床。还烦请李大人带路,我去探望他老人家一眼。”

  “督主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屋里一股污秽之气,实在难闻。不敢有辱大人金贵之躯。”

  “李大人客气,本督既然已经来了,岂有不去探视之礼?还请头前带路。”

  京兆尹推辞不得,亲自带着顾长晏前往内院。

  温酒想了想:“我去瞧瞧那个刚刚救回来的姑娘。”

  顾长晏点头,温酒向着羽林卫打听了姑娘去处。

  女子还是那一身被撕烂的衣裳,并未更换,裹着顾长晏的披风,发髻凌乱,双眼无神,蜷缩在角落里,谁也不让接近。

  府衙里的婆子拿了干净的衣裙过来,只能无奈地搁在一旁。

  温酒入内屏退了所有人。

  “你不要怕,你现在是在府衙,这里很安全,没有人敢害你。”

  女子木木地抬脸看一眼温酒:“听说,是你救了我,是吗?”

  温酒点头:“勉强算是吧,我正好路过。”

  女子屈膝,在她面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我知道你们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你想知道什么,就只管问吧。只要能将那人绳之以法,让他得到报应,我就死而无憾了。”

  这话令温酒心里一颤,听得出来,这姑娘似乎万念俱灰,已经抱了寻死的心思。

  她没有急着问,怕她情绪太过于激动,而是在她跟前席地坐了下来。

  真凉。

  看得出来,这位姑娘心更凉。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要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罪恶惩罚自己呢?”

  女子抬起朦胧泪眼看一眼温酒,随即又低下了头:“我已经是残破之身,出了这个门,就会有无数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指点唾弃。

  我就算是回家,我的父母亲人也只会觉得我丢了他们的脸,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唯有以死明志,才能让家人颜面上好看些。”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啊。

  女子没有谋生之道,失去贞洁就相当于失去了依附男人活下去的本钱。

  温酒试探着,伸出手去,安抚着搂住她的肩膀,细声地劝慰。

  “好好地活着,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只要性情忠贞,节操纯洁,你没有任何的错。

  忘掉这件事情,假如有一天,你觉得无法面对周围人的眼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我愿意给你提供一个避风之所。”

  女子惊诧:“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耻笑你?”

  哪位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愿意与自己这样的人有所牵扯?

  温酒不假思索:“我又不是金子,做不到每个人都喜欢,我为什么要在乎陌生人对我的看法呢?

  面对嗤笑,我们要做的,不是退缩与逃避,不是靠惩罚自己博取别人的同情与怜悯。而是要活得更精彩,更强大,让那些非议自己的人仰望与惭愧。”

  女子默然良久不语,终于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臂弯里嚎啕大哭。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亲眼见到这个畜生被绳之以法!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我要为那些被害的姐妹报仇雪恨!”

  这一刻,温酒觉得,自己对这个案子的坚持终于有了意义。

  哪怕只能避免一场悲剧与惨案的发生,只要能为那些被害的姐妹报仇,这就已经值了。

  她走出房间,找到顾长晏,他正在与仇先生说话。

  房间里,邢捕头还在扯着嗓门胡言乱语。

  温酒上前:“看样子邢捕头似乎没有什么起色。”

  仇先生点头:“对方下药很重,他即便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估计最少也要大半年的时间,其实希望很渺茫。”

  “对方似乎很精通用毒。”温酒道:“据那位姑娘说,她当时被掳走的时候,就是被对方下了**,压根都没有机会看清对方的长相,也来不及呼救。

  只不过,她在中途被侵犯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阵短暂知觉,闻到她所在的地方,有檀香的味道。”

  “檀香?”

  “对,与我们最初的推测一样,怀疑这些少女被侵害的地方都是在一处佛堂宗祠之类所在。

  对方在作案的时候,给她们下了足够多的**,所以她们对于凶手的情况全都一无所知。”

  顾长晏狐疑询问:“我听仇先生说,你们曾经搜查过上京的佛堂宗祠之类的所在,全都一无所获。”

  温酒点头又摇头:“上京多高官显贵,府上都有宗祠,这些我们无法搜查。但是应该没人会在祖宗的跟前做这种龌龊事情吧?”

  “还有一个地方,你们没有搜查。”

  “哪里?”

  顾长晏抬手一指:“衙门里也有供奉萧何,曹参和仓颉的神庙,就在后花园最高处依山而建。”

  温酒听从父亲的叮嘱,并未去过衙门后院。而后花园则在后院东侧,自然不知道。

  温酒顿时精神一震:“我要不要带着那位姑娘去看一眼?她或许能有所发现。”

  顾长晏摇头:“没有必要了,适才我已经打草惊蛇,对方不会在里面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打草惊蛇?什么意思?”

  顾长晏面上似笑非笑:“适才我去后院探望过李老太爷。结果就连对方的门都没有进去。”

  温酒不解:“为什么?”

  “我刚与李大人走到门口,就被熏到了。李老太爷大小便失禁,而且脑子有些糊涂,将污秽涂得帐子里四处都是。

  下人想上前清理,反而被他用手抓着抹了一脸,整间屋子里臭气熏天,本督也只能止步。”

  温酒咋舌,脑中瞬间就有了画面。

  听说很多老人上了年岁,脑子糊涂了,的确会如此。

  顾长晏怕是要被熏一个跟头。

  不对,这跟打草惊蛇有什么关系?

  温酒转念一想,便瞬间领悟过来:“你该不会是怀疑这个老太爷吧?”

  顾长晏颇为赞赏地看了温酒一眼:“你们当真以为,这位老太爷是个简单人物吗?”

  温酒犹豫了一下:“我来府衙的时候,我父亲曾经叮嘱过我,千万不要进入内堂,远离李老太爷。”

  顾长晏颔首:“此人性**好色,歹毒狠辣,我早有耳闻。

  听你说那凶手斗笠之下还用黑布包头,我就起了怀疑。

  他如今已经是花甲之年,一头白发,眉毛都是半白,行凶之时肯定要费心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