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口舌短薄,不善道贺之词。但今年驻万山道半年之期,儿臣却收获颇丰”说罢,拓拔柏从怀中掏出一颗早已干瘪的山楂,以及一柄三尺余寸的木刀。

  “这颗山楂,是儿臣巡防万山道岳阳府时所获。那时,儿臣着甲戴胄,正随将士们于山间赶路,途中偶遇一女童。

  那孩子过来问我,说:军伍哥哥,你打过仗吗?

  儿臣答:没有。

  那孩子从布兜里掏出这颗山楂,递给儿臣,并且说:那你以后打仗要是受伤了,就把山楂吃了,酸酸甜甜,就不会很疼了。

  儿臣问那孩子:你怎知吃了山楂就不会疼。

  孩子说:因为我爹爹也是军伍,他说吃点儿甜的,就不会疼了。

  后来,儿臣得知那孩子叫悦铃,父亲是我大月的一名骑百户。

  去年,孩子的父亲因双腿残缺而归乡疗养,最终于今年五月不治。

  儿臣不知悦铃那孩子为何会那般笃定,认为儿臣会去打仗,但儿臣却知,悦铃为何要给儿臣这颗山楂”

  说到这里,拓拔柏几度哽咽,乃至眼眶都已微微泛红。

  他深深吸了口气,继而又拿出那柄三尺余长的木刀“这柄木刀,是儿臣路过一处名叫长溪村的村子所得。

  那日,一男童于村口处耍着这柄木刀,刀招虽不规范,但每招每式都耍得极为认真。

  儿臣秉着好奇,上前问道:娃娃,你这般小为何要练刀?

  男童似是有些疑惑,反问儿臣:为何不练?

  儿臣又问:你这般小便练刀,莫不是将来想要投身军伍,以身报国?

  男童答:跟你说了也白说。

  说完,男童拎刀便走,原因是娘亲喊他回家吃饭。

  那日,儿臣穿的是身锦服”言罢,拓拔柏一手托山楂,一手握木刀

  “父皇恕罪,这柄木刀,乃是儿臣仿照男童手中之刀所刻。儿臣想,以这两件礼,为父皇贺寿!”

  静,殿内一片寂静。

  不知从何时起,雅乐声都已不在,所有人皆因前者手中那两件礼,又或是那两个故事而陷入沉默。

  甚至就连龙榻上的拓拔武此时也百感交集,无从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武赫然起身,大步走下帝阶,亲手接过那颗山楂,以及那柄木刀。

  “你的这两件礼,朕甚慰”他拍了拍拓拔柏的胳膊,随之面向殿内众人,高声道

  “今夜!柏儿送朕两件礼。不论是这山楂,还是这木刀,皆让朕看到了我大月之本!”

  “哈哈哈!我大月的娃娃们尚有如此雄心,朕又何愁天下难安,百国难定!”

  他双手叉腰,中气十足“来人!”

  “陛下!”

  “陛下!”

  数名带甲禁卫应声入殿,继而单膝下跪,抱拳俯首。

  “告诉此番来都的西云使团,以及那几个西陆国家,我大月之事,还用不着尔等插手!若想一战,朕!随时奉陪!”

  “是!”

  “是!”

  喝罢,数名禁卫转身退下,期间不见半分犹豫拖拉之色。

  “皇帝圣明!”拓拔钧率先走出案前,跪地尊喝。

  “皇帝圣明!”

  “皇帝圣明!”

  一时间,殿内一众皇子皇女,乃至太监宫女等皆跪地尊喝。

  那份决绝,那份雄志,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那是来自大月皇帝的决绝,来自大月皇帝的雄志。

  “今夜多吃些,别给朕省粮食!”拓拔武带着欣慰笑容再次拍了拍身旁胳膊,作罢,这才折返回龙榻。

  “是!”拓拔柏深深抱拳,不再作揖,而是抱拳。

  龙榻之上,拓拔武心情大好,笑着看向下方数名皇子皇女“你们几个难道就没给朕准备生辰礼吗?”

  “父皇在上!儿臣寻得一匹良驹,为父皇贺寿!”

  “父皇,儿臣出游之际,偶遇一块绝世璞玉,为父皇贺寿”

  ……

  很快,在场所有皇子皇女皆出列贺寿,唯独拓拔启还坐在案前,始终都无半点动静。

  “十二弟,莫非你这是路上匆忙,忘了给父皇准备寿礼?”拓拔柏玩笑道。

  “启的确不曾给父皇准备寿礼”拓拔启神态自若,没有半点遮掩。

  “不过,若能让父皇开怀,启认为,这便是最好的礼”言罢,拓拔启走出侧案,大步迈向殿中央。

  “父皇!儿臣有一薄礼,想借机为今年之除夕,为父皇之生辰,冲冲喜气!”他跪于原地,身姿挺拔,昂首大喝。

  “哦?”拓拔武饶有兴趣,看着下方挺拔身影,他笑问道“朕倒是好奇,你给朕准备了个什么礼”

  “父皇请看!”拓拔启自怀中掏出一张舆图,继而双手扯开,高举显众。

  “此图,乃猛犸北域辽西五国之图,其上,三十六座城邑皆由儿臣所破!三十六座城邑百姓,皆目睹我拓拔氏的白金龙纛飘扬上空!”

  “诸国言,我拓拔氏安逸久了,舒坦久了,儿郎们皆提不动刀,跨不上马了!那儿臣,就用这三十六座城邑来告诉他们,我拓拔氏的儿郎还能战!还有血性!”

  “天下之土,皆我月土,天下之民,皆我月民!哪个敢言不尊,我拓拔氏的龙纛,便能插在他的城头!”

  喝声落下,殿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高举舆图,面庞英武的青年。

  如若说方才拓拔柏献的是一种精神,那眼下这个挺拔身影便将那种精神变为了现实。

  整整三十六座城邑,皆出自一人之手。如此神勇,如此英姿,纵是女儿身都不免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好!好啊!”拓拔武赫然起身“赐酒!”

  高喊下,一直候在龙榻左右的老太监赶忙捧起酒壶,快步向下走去。

  “我儿神勇!今**我父子二人,共饮此杯!”拓拔武端起玉杯,豪情万丈。

  “谢父皇!”拓拔启重重抱拳,继而接过醇酒,一饮而尽。

  夜半,一场家宴也随之落幕。在此期间,有人喜,有人忧,但逢人不露忧,满面皆是喜好像成为了每个人的必修课。

  这场看似寻常至极的家宴,其背后代表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或许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