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子!你眼瞎了不成!”方羽横眉威喝,墨麒麟战旗赫然**地面。

  “胆敢再动摇我军心半句,斩!”披甲将领沉声道。

  “大月神武侯令!一日之内,不论军民,皆可退走!一日后,漳水决堤,水淹虎阳关!”

  方羽放声大喝于四野,继而直视关楼之上那抹身影“你,待如何!”

  披甲将军紧咬牙关“小子!你莫不是真要找死!”

  “大月神武侯令!”

  “胆敢射杀墨骑一人,族灭之!”

  “胆敢射杀墨骑二人,国灭之!”

  “胆敢射杀墨骑三人,烈阳一十六国,皆灭之!”

  数十不祥骑齐声大喝,声势之大响彻虎阳关内外。

  “放箭!给本将放箭!!”披甲将军暴怒。

  同预想中不一样,关楼之上众多兵卒无一人开弓,没人觉得那是句玩笑,更没人怀疑对方究竟能不能做到那三个灭。

  “都聋了不成!本将让你们放箭,放箭!!”

  附近,一老成将领当即跪地,抱拳沉喝“将军息怒!这些墨骑,杀不得啊!”

  披甲将领紧握双拳,随着胸膛起伏不定,甚至隔着数米开外都能听见那粗重有力的呼吸声。

  “将军,墨骑一直以来的作风您在清楚不过。若真无此事,以那墨骑的傲骨,又岂屑于来此动摇军心!”老成将领再次劝道。

  原地,披甲将领微闭眼睛,强行压下胸中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无力的转过了身“即刻派人,探查漳河水域。一旦证实,便让百姓们,尽快撤离”

  “是!”老成将领连忙起身。

  “再有!”披甲将军突然回身,他默默扫视了一圈关楼上的兵卒,说道

  “封锁消息,此事绝不可声张半句。若让本将听到哪怕半句流言,今日值守之卒,皆斩!”

  “是!末将这便安排下去!”老成将领不做犹豫,快步退下。

  一日,短短十二个时辰,虎阳关彻底陷入混乱。

  关外乌末联军纷纷撤走,偌大的临时营地一片狼藉,人走茶凉。

  关内数万守军化为酷吏,大杀牲畜,驱散人群。百姓怨声道载,大骂疯兵。

  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那些兵卒为何一夜之间变为酷吏,铁面无情,也无人明白为何要离开这片祖祖辈辈生活的栖息地。

  男女老少皆愤慨,有人宁死不走,有人嘶吼哭天,有人撒泼打滚,整整十余万百姓无人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同样,数万兵卒也无人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但令,就是令。

  无关乎道理,无关乎人情,令行禁止,令字当头,无兵可违,亦无兵敢违。

  当兵的杀了牛羊,百姓不走。

  当兵的动了兵刃,百姓嘶吼。

  直至当兵的烧了房屋,砸了棚舍,百姓彻底绝望,不得不走。

  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上了年岁的老人依然不愿撤走。宁葬身火海,了命于此,也不肯踏出祖屋半步。

  火海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反之,愈演愈烈,一度烧红了半边天。

  或许所有人都在盼着一个解释,不论百姓亦或兵卒,但从来没有,半字解释都不曾有。

  虎阳关后,某处小院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男孩用力嘶吼,看着烈火焚烧的房屋,他大步跑上前,一口咬住兵卒胳膊,死死不肯松口。

  “再不滚!老子砍了你!”兵卒凶狠举刀,杀气沸腾,但那条被男孩咬住的胳膊,却始终不曾抽出。

  某处农田旁

  “造孽!造孽啊!!”老人瘫坐在地,抱着田间被砍杀的耕牛仰头嘶吼。

  “半个时辰,若再不走,全家皆斩!”带队伍长冷冷漠视,言罢,他招呼麾下兵卒转身便走。

  随着队伍离去,田地旁多了六个瘪瘪的钱袋子,而算上带队伍长,刚刚好好,六卒。

  某处村落内

  “鲁齐!你个兔崽子反了不成!”一瘸腿老者拄着拐杖,指着附近一青年武官破口大骂。

  当着一众村民,乃至近百兵卒的面,青年武官扑腾跪地,深深叩首“爷爷,军令在身,孙儿不孝了!”

  言罢,他赫然起身,拔刀怒喝“烧!”

  一令喝下,近百兵卒纷纷丢出火把。不过片刻间,整个村落燃起大火。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瘸腿老者愤怒不已,不停向地面砸着拐杖“你们那位将军到底想要干什么!!”

  “孩子,你是阿婶看着长大的,阿婶最知道你”一布袍妇人走上前,拉起青年武官的手

  “阿婶不怪你,爷爷也不会怪你。阿婶知道你有苦衷,阿婶都知道”

  “阿婶...”青年武官顿时酸了鼻头,他不停摇着头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好啦,孩子不哭啊”布袍妇人笑着为前者擦去泪痕,然后走向瘸腿老者身旁

  “阿叔,咱们别让孩子为难,您说句话,让大家都走吧”

  瘸腿老者沉着脸,半晌过后,他最终还是看向了附近围聚的村民“都走!走!”

  眼见如此,一众村民这才选择了妥协,开始向村外陆续撤出。

  瘸腿老者最后看了眼那道低头不语的青年武官,随之拄拐离去。

  可不过几步,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只是默默出声“来年开春,给我死回来!”

  说罢,他不再停留,随着人群走向村外。

  “是!”青年武官跪地大吼,用力之大,脖颈处数根青筋已然暴起。

  他早已预感到了什么,同时,他也明白那位拄拐身影同样预感到了什么。

  来年开春,还能回得去么?这个问题,仿佛从来便没有一个答案。

  ……

  次日清晨,漳河附近某处山头间

  墨书立刀于身前,双手搭于刀柄之上。

  期间未曾言语,只是默默站着,默默俯瞰前方那道隐约可见的虎阳关。

  谁也不知他何时站在了这里,或许是刚刚,或许是天未亮,又或许,站了整整一夜。

  这一日,他披上了麒麟甲,那套历经千百年,无上杀伐,无上荣耀,无上威严的古金麒麟甲。

  虽无征战,亦无厮杀,但他却觉得这一日,应该披上这套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