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顿收笑意,侧目道“是么?”

  “大,大人,何意?”青年吏员内心一颤。

  “旁的不说,你莫不是以为那两个从不祥退下来的骑百户,脾气都好得很?”不等前者接话,刘正接着出声道

  “知道那两人为何从始至终都不曾下过死手么,这无赖能耍,可也得有个度。耍过了,就不是无赖了”

  青年吏员当即俯首“卑职受教!”

  “行了!”刘正舒了口气,同时扫了眼下方还在厮杀的场面“让通州商会的人待会儿将货车拉上,到青山镇汇合”

  “记住,不论是安定县的人还是那帮江湖人,一句话都别给我搭。拉车,走人,懂否?”

  “是!”

  ……

  三日后,大月皇都

  阳光明媚,瑞雪祥和,皇都城还是那个皇都城,街面上人人挂着笑脸,孩童嬉戏打闹,大人家长里短。

  而在这场外表之下,不乏有人感到阵阵发寒,不是因为今年的冬,而是那位闲居暖冬阁的人。

  此时的暖冬阁外,三道身影齐齐跪地。身姿皆挺拔,头颅皆低下。

  没人知道眼下这三道身影跪了多久,但从衣摆那层薄霜便能看出,至少从昨夜开始,三人便跪于此处。

  左侧,拓拔柏低头瞥了眼中间的那道身影“二哥,你这是惹父皇不快了?”

  “我何曾惹父皇不快?”说话间,拓拔钧不动声色瞥了眼右侧的拓拔启。

  拓拔柏挑了挑眉头“启弟,不会是你惹父皇不快了吧?”

  “六哥说笑了”拓拔启面无表情,依旧深跪原地。

  拓拔柏撇了撇嘴,不爽道“不是,你俩闯了祸,老头子非得拉着我跪这儿是个甚意思!”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耳朵塞了驴毛?”拓拔钧冷声道。

  “行了,都一个爹,谁还不知道谁”拓拔柏恍若未闻,似是有些扛不住冻,他两只手不由塞进了袖口里。

  “说说,往年都是我跟老二跪这儿,这次多了个老十二,倒是热闹了些许啊”

  拓拔钧侧目“你要没话,就把嘴闭上”

  “我心里又没鬼,我怕甚?”拓拔柏满脸不在乎。

  “照你这意思,是说我心里有鬼了?”拓拔钧问。

  “那谁知道”

  “拓拔柏,你今天是非要跟我过不去?”

  “二哥误会了不是?”拓拔柏往袖口里塞了塞,抬眼道“老二,我同你说个最近耳闻的密辛啊?”

  “不听!”拓拔钧脸色阴沉。

  “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听说有那么个神通广大的贵公子啊,豢养了一帮江湖人,也不知是受谁指使,竟杀了我大月八十七名吏员。啧啧啧,当真是厉害,厉害!”

  拓拔柏边说边赞叹,期间还不忘朝前者比了个大拇指。

  拓拔钧默默出声“怎么,你认为是我?”

  “二哥不是不听嘛”拓拔柏笑容渐起,再道“怎么这会儿又有兴趣了?”

  拓拔钧大怒,侧身一把拽住前者衣领“哼!要不是老头子在这儿,我...”

  “咳咳!”

  忽然,随着一道重咳声落下,袁和贤手持拂尘,躬身于门外。

  拓拔武迈出阁门,继而单手负后,默默俯视跪在中间的身影“你,要如何?”

  “父皇!”拓拔启率先叩首。

  “父皇!”拓拔柏紧随其后。

  “父,父皇...”拓拔钧先是一愣,随即叩首于地“儿臣一时情急,还望父王恕罪!”

  “都滚进来!”言罢,拓拔武转身返回阁内。

  见此,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终还是拓拔钧打头儿,三人这才躬着身子向阁内走去。

  暖冬阁内

  一身粗布棉袍的拓拔武半躺于藤椅之上,他微微吹了吹茶盏热气,同时余光瞥向已经走进来的三道身影。

  “都说说吧”他淡淡道,随之抿了口热茶。

  拓拔柏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沉声喝道“父皇!儿臣办事不利,那伙潜入皇都的北陆人至今未能全数缉拿,儿臣有罪!”

  拓拔武抬了抬眼“你本事不小嘛,听说,监察院的人都能调的动”

  “父皇明查!此事儿臣断然不知!”

  “哦?”拓拔武不由挂上抹笑容,然后看向附近的拓拔启“这么说,是你上赶着去贴他的热**?”

  “儿臣有罪!”拓拔启赫然跪地,抱拳道“是儿臣太过天真,当日六哥差人送来金一箱,银三箱,口信让儿臣去监察院斡旋一二,好差人彻查此案。

  儿臣本以为六哥是想同我加深感情,故,儿臣并未收取金银,而是让人将那几箱子金银全数送还。此一为,是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治罪!”

  拓拔柏赫然扭头,他强忍着怒意出声道“启弟,我何曾送过你金银?如此张口胡诌,是欺父皇不能明断么!”

  “父皇!六哥在西城有处宅院,究竟是实是虚,一查便知!”拓拔启抱拳沉喝,继而侧身看向前者

  “六哥,那好几箱子金银,你就是可着花,这几天功夫怕也花不完吧?”

  “你放屁!”拓拔柏暴怒。

  拓拔武捏起茶盏,一把砸向前者“跪下!”

  “父皇!此事绝无仅有!纵是在儿臣府宅内搜出那数箱金银,也定是拓拔启所为!”拓拔柏跪地,俯首做礼。

  拓拔启神情肃正,毫不遮掩“六哥,启向来只懂兵家事,此番险恶,启,还真想不出来”

  “拓拔启啊拓拔启,你今天还真是让我见识到了”拓拔柏恨的牙痒痒,尤其当看到前者那副正义凌然的模样,火气便止不住往外冒。

  拓拔武翘着二郎腿,悠悠出声“接着说,别停嘛,让朕也好好听听”

  “听听朕的儿子们是如何刀兵相向,不死不休。正好,也让天下人都来瞧瞧,瞧瞧我拓拔家是如何兄弟不睦,道崩礼坏”

  此言一出,三人皆颤,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同一时间,三人纷纷叩首于地,不敢再言半句。

  “哈哈,哈哈哈!”拓拔武摇头大笑,紧接着便深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吐了口气。一呼一吸之间,暗合龙吟虎啸,亦如万丈波涛。

  “谷溪县一十二老卒,这事儿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的。今天,朕要听个明白话”

  声音很淡,平静,亦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