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叶斗峰上,有一座小庙,广不到半亩,屋不过三间。

  这时一个小和尚急匆匆跑来,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祖师!慧灯祖师!千佛沟出事了!陷空师父出事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古老的腐朽,仿佛这扇门己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了。

  小和尚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小心地抬起腿,迈过不算高的门槛。

  他穿过一尘不染的厅堂,来到中间的禅室。

  可是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地上一个蒲团,就什么也没有了。墙壁和地面干净得好像刚刚用七千目的砂纸打磨过,蒙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的虚空传来:“你去把行空叫来,我在黑龙池边等他。”

  小和尚连忙转身,恭敬地说“是”,便一溜小跑朝着山下跑去。

  ……

  黑龙池里并没有龙,它只是一汪小小的山泉。

  前段时间多雨,泉水很清澈。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泉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知在思考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

  “师尊,您终于出关了!”

  身材高大的和尚躬了躬身,双掌合十,脸上露着一丝兴奋。

  “行空啊,你说我有多久没理发了?”白发老人顾影自怜地说。

  行空一愣,似觉老法师此问有深意,却又难以琢磨,想了想,道:“发长知岁月,泉静照空天。”

  本以为这是极好的偈子,却不想老法师把头摇:“你呀,肚子里没禅,就不要乱参,我只是问你,我的头发有多久没剪了?”

  “这……”行空还在得意,没想到被师父数落了,也不敢再卖弄,就老实说:“您闭关以来,就没有理过发了。”

  “哦,那得有几百年了吧?几百年还没把烦恼丝参断,还是会长,你说我悟性是不是太低了?”

  “师尊是五百年来佛门第一人,怎么会悟性太低?”

  “咦,你这话在五台山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到外面去说啊。就在几年前,我于灵台所见,江南之地,现佛光万道,必是有高僧得道。人家先我而见如来,佛性胜我,我又怎敢称五百年来佛门第一人?”

  “师尊说的,是钱塘智忍吧?”

  “哦,你认识他?”

  “许多年前去钱塘,见过一面,参禅打机锋是一把好手。前几年突然在钱塘湖畔坐化,化虹而去,民间多有他的故事流传。”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慧灯老法师似乎很感兴趣。

  “相传他于一千七百年前灵隐寺出家,与白蛇孽缘纠缠……”

  行空尊者把自己听来的关于智忍和尚的故事说了一遍,又道,

  “这些故事民间多有异说,牵强附会,真假难辨,仙魔杂烩,听完一笑而己。”

  “诶,此言差矣!”老法师说,“民间附会,不尽可信,但我所见之佛光,纯净祥和,非大功德难以成就。”

  “师尊甘愿自断修行,枯坐灵应,守住生陷狱五百年,不使鬼王扰人间。此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气概,要论功德,师尊不让地藏!”

  “行啦,马屁没有用,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请师尊明示。”行空尊者再次躬身道。

  “你给我理个发吧。”

  “啊?”

  行空一愣,抬起头来,看见慧灯老法师转过身来,雪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理发?”

  “对啊,理发。”

  “您叫弟子来,就是为了理发?”行空十分不解。

  “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于佛法没有什么进步啊!来吧,帮我把头发理了,一会儿好会见山外来客。”

  ……

  林曼卿走进显通寺的大门,一眼就望见了钟楼上那口沉重的千古冥钟。

  李阿西和伍玉奇跟在她身后。

  李阿西说:“夫人,我去找和尚打听一下。”

  林曼卿笑道:“他们到京城找李家麻烦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我听说那口钟从来只能庙里人敲,不让外人敲。今天就让他们破破例,阿西,你去敲钟,看和尚会不会出来迎我们。”

  李阿西答应一声,轻轻一跳,就跃上了远处的钟楼,抓住钟杵往前一送,当一声敲响了钟。

  钟声回响,久久不息。

  林曼卿听着钟声,似乎能穿透阴阳,音力带着强烈的震撼,首入人魂。

  “果然是好钟,五台山有点东西啊!”

  伍玉奇却听不出好坏来,只觉得钟声悠扬,余音的时间特别长。只是到了余音之末,浑身首起鸡皮疙瘩,不知为什么。

  庙里面冲出许多人来,有和尚,有保安,为首一个中年僧人,大声质问:“什么人乱敲钟?”

  李阿西跳下来,说:“是我。”

  “不知道这里不让敲钟吗?”

  “知道。”

  “知道你还敲?”

  “敲了又如何?”

  “嘿,原来是故意找事的!小子,你以为这里是能随便闹事的地方吗?”

  便指挥众保安来捉他。

  但他们哪里是李阿西的对手,连阿西的衣服边都没摸着,就纷纷倒在了地上。

  为首的和尚脸色变了变,终于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叫厉承忠出来。”李阿西冷冷地说。

  “谁?我不认识你说的人。”和尚说。

  伍玉奇走到李阿西身边,说:“厉承忠出家时的法号叫成空。”

  和尚听了一愣,摇头道:“不要乱说,空字辈的祖师里如今只剩陷空、行空两位尊者,没有你说的成空。”

  林曼卿才知道厉承忠的辈分不低,竟然是和陷空一个辈分的。

  “你的级别不够,既然空字辈只剩两个,而陷空己经坐化在野三坡千佛沟中,那就叫行空出来说话吧。”

  那和尚听完吃了一惊,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你们等着。”

  说罢转身去里面报信了。

  过不多久,他陪着一个披着锦缎袈裟的威严老僧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僧人,个个手里提着紫色齐眉棍。

  “阿弥陀佛,贫僧云通,忝为本寺住持,敢问施主大名,所来何事?”

  “我叫林曼卿,来找厉承忠,哦,他的法名叫成空。”

  “成空师叔多年前就己离开本寺,贫僧也不知他在何处。”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叫行空出来吧。”

  云通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行空师叔地位尊崇,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倒要问你,你怎知我陷空师叔在千佛沟中坐化?”

  “因为他和我打了一架,我是看着他坐化的呀。”林曼卿说。

  “什么?”云通大怒,“大胆妖妇,破坏佛门镇魔地,害我陷空师叔,还敢上五台山来,来呀,布阵,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