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让陆敦信在马车里等他。

  以陆敦信现在的状态,恐怕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来到酒楼门口,李泰回头看了马车一眼,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陆敦信的执政能力是可以的,但还是缺了些历练。

  他这辈子过得太顺当,没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

  碰到点挫折,就失去了方寸。

  李泰很清楚,哪怕度过眼前这一关,也还会有无数的难题等着他们。

  大家都看到了陆敦信的欠缺,他这个吴郡刺史,估计不会再当多长时间了

  其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陆敦信就该狠下心来,将陆庆年舍弃掉。

  倒不是说真舍弃。

  最多也就是在越州大牢里,吃些苦头。

  有陆德明这个父亲,以及陆德明这个兄长在,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待风平浪静之后再救出来,无伤大雅。

  可惜的是,陆敦信慌了,陆德明不在苏州,旁人无法替他们做这个主。

  否则的话,柳家和陆家,就彻底掰了。

  叹了一口气,李泰往二楼走去。

  推门一看,入眼的场景宛如修罗地狱!

  几颗人头静静的躺在地上,无头尸首已经被人抬到一边去了。

  杏儿姑娘蹲在墙角瑟瑟发抖,没人理会。

  桌子上的几个人,还静静的坐着,什么话都没说。

  朱道濡和张永起身施礼。

  其他活着的几位家主,似乎被两人的举动吓了一跳。

  转身看到李泰,这才慌慌张张的行礼,一个个脸色白得吓人。

  看起来惊恐,却明显能感觉到,几人的表情之中,还带着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先生”

  李泰没有理会旁人,来到王守仁身旁拱手道。

  自看到李泰的那一刻,王守仁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听完了全过程,王守仁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既然图穷匕见了,见招拆招便是”

  说完,王守仁看向正对面的朱道濡。

  从表情上看,朱道濡明显是个不知情的。

  因为此刻的他,显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愤怒!

  旁人不知情,说明朱子弘对他们有所防备。

  朱道濡不知情,说明他爹压根没把他当儿子看。

  “如何取舍,还请先生定夺!”

  李泰也看了朱道濡一眼,旋即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守仁是什么脑子。

  稍一琢磨就知道,陆敦信没到任何作用。

  否则的话,李泰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呵呵一笑,用折扇在李泰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枉你总一聪明人自居,碰见这点事情,就慌了神?”

  李泰被他打得一愣,旋即也笑了。

  王守仁这么说,证明他有办法。

  “派人去过越州没有?”

  李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都不敢前去,便吩咐善光先行一步,与越州刺史宁奂交涉,至少,能让陆庆年少吃些苦头。”

  王守仁微微颔首。

  “你做的不错。”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屋子里的护卫,全都退了下去,还带走了那几具尸体。

  张永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护卫都走了,朱道濡和剩下的那些家主,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李泰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笑话!

  王守仁在这呢,要护卫做什么?

  朱道濡眉头紧皱。

  他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原本,他是想借柳家的势,铲除掉自己的亲爹。

  他并不在乎朱家的家业。

  有了家主的权力,他随时都可以风云再起。

  相比于此,钱财一点都不重要。

  若不做出此等取舍,他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怕是要带进坟墓里。

  可没有想到,家里的老家伙竟然还有后招!

  而且,眼光毒辣得吓人!

  一眼就瞅见了,柳家最脆弱的地方。

  民告官,哪怕证据确凿,也天然欠了七分道理。

  说白了,柳家这群人,没一个是朱家惹得起的。

  陆德明和陆敦信也一样。

  而陆庆年,这个陆德明的儿子,陆敦信的兄弟,恰恰是这个圈子的七寸!

  他一无显赫名声,二无官位在身,唯一有的,就是家世。

  同为华族,地位相当,拿捏得精准无比

  对于朱道濡而言,这也等同于断了他的后路。

  突然!

  朱道濡头皮一麻,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却见王守仁,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心中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唰——

  王守仁打开折扇,轻轻摇晃了几下。

  “这点事情,还没必要麻烦少爷,青雀”

  李泰直起身子,道:“学生在!”

  “去把那边的杏儿姑娘请过来!”

  李泰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却还是照办。

  哆哆嗦嗦的杏儿姑娘,来到王守仁身旁。

  王守仁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不知杏儿姑娘,最近在朱家过得怎样?”

  杏儿向朱道濡投去求救的目光。

  朱道濡置之不理。

  对他而言,杏儿本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

  将她带来,也不过是向柳家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毕竟,杏儿是李泰送的。

  杏儿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

  “妾身过得还算不错。”

  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心机能深到哪去?

  从她在烟花巷,抛下朱道濡,去讨李泰欢心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这种人,赚得就是无情无义的银子。

  “王某管教不严,青雀这孩子胡闹,却是耽搁了杏儿姑娘的好事。”

  也不知王守仁要干什么,对杏儿的态度很好。

  甚至站起来,冲她欠了欠身!

  在场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王守仁是什么身份?

  他是敢在皇宫里,当着一片大内高手面,臭揍皇帝的人!

  这种身份,向一个妓子行礼?

  王守仁笑道:“未来几日,怕是杏儿姑娘要吃些苦头,不过,王某以性命担保,待吃过苦头之后,杏儿姑娘可富贵一生,说不定”

  他又似笑非笑的看了朱道濡一眼。

  “说不定,还能与朱公子,厮守一生”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守仁的脸,骤然变得阴沉!

  “此人与陆氏次子陆庆年勾结,私制五石散,人赃并获,在座诸位皆可佐证!”

  酒楼里一阵鸦雀无声,仿佛时间被定住了。

  唯独朱道濡一脸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