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尼克一只手抚着额角,另一只紧捏着刚刚由菲奥蕾传递上来的情报,其上算不上好的消息和接连两天的睡眠不足让他更觉头痛。

  密集而繁杂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达尼克抬头望了一眼立即站起身来,他对着走在最前方穿着黑青色礼服的苍发大公鞠躬行礼:“王,您来了。”

  弗拉德三世对着达尼克点头当作了回礼,他自然的在达尼克身边的王座上坐下,其余跟在他身边如群臣进朝上奏的Servant与御主们逐一在玉座下的大厅内站定。

  除去被禁足的Rider以及明确要求不参加一切会议的Caster外,就只有Saber不在此地。

  理所当然的,达尼克的目光瞟到了低着头的戈尔德身上,似乎是注意到了达尼克的视线,戈尔德只能想将头埋得更深,却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断绝了Saber的逃跑念想,为尤格多米雷亚保留了强大的战斗力,自己是黑暗中的英雄。

  思及此处,戈尔德感觉自己在无形中守护了尤格多米雷亚,于是他的头重新抬了起来。

  达尼克看着戈尔德颇为怪异的举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可没等他问出话,弗拉德三世就先一步问道:“达尼克,发现Assassin了吗?”

  达尼克只能暂且收回视线,他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将其递给了弗拉德三世:“并没有,王。原定计划昨天晚上就应该和我们汇合的相马良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前天,确实已经到了图利法斯,但现在人却已经不知所踪。”

  弗拉德三世扫了两眼手中密密麻麻的文字,虽说有着圣杯的知识让他不至于无法翻译,但那样过于伤神,他一边听着达尼克的汇报一边点着头。

  “如果以最坏的结果去估计,就是相马良豹被红方的Servant击杀,我们很可能开局就损失了一名Servant。”

  大厅内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这种氛围大约持续了五六秒才由弗拉德三世打破:“无妨,Assassin的作用在本次的圣杯大战中并不能得以显现。”

  七人抱团行动的竞争模式让Assassin想要找到机会歼灭敌方御主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纵使再如何大意,红方至少也会留下一到两骑从者护卫御主。

  “红方也同样已经失去了Berserker,只要接下来不给敌方多对一的机会,优势依旧在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弗拉德三世将目光移向了戈尔德,达尼克也同样看向了戈尔德。

  “戈尔德,Saber到哪里去了。”

  戈尔德眼角一抽——他总不可能实话实说自己这边的Saber和红方的Saber约会去了吧?

  “他,嗯……他去图利法斯探查情报去了。”

  达尼克深深看了一眼戈尔德,他倒没有继续为难戈尔德。第一骑士米奈歇尔,戈尔德把握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差不多该叫他回来了,夜晚正是Servant们行动的时机。”

  戈尔德忙不迭地点头,他通过因果线对米奈歇尔传达了「赶紧回据点」的意图,大约过了几秒,因果线的另一端才传来回音:

  「遇上了红Saber,现在正在战斗」

  ——你还说你不是和自己的徒弟约会,这都闹矛盾到大打出手的程度了!

  戈尔德惊怒交加,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和达尼克汇报。

  看着戈尔德莫名其妙的表情,达尼克心中一沉,他飞速走下玉座抓住了戈尔德的手腕,确认了其上鲜红的三划令咒还在。

  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达尼克保持着抓着戈尔德手的动作凭借自身身高的优势俯视着戈尔德:“怎么回事。”

  “Saber遇到了红方的Saber,现在正在战斗,暂时脱不开身。”

  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戈尔德只能如实相告,预料之外的回答让达尼克挑了挑眉:“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碰上?”

  仅是问出了这句话的同时达尼克就已经自己得到了答案。

  以米奈歇尔表现出的战斗欲望,在得知了敌方的Saber是自己的弟子时必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一看——这也恰好说明了为什么戈尔德会露出这幅表情,他想要在自己面前掩饰自己无法控制Saber行动的无能。

  “在这个阶段的确不能放任Saber一个人单独行动。”

  端坐在玉座上的弗拉德三世在这时突然开口,达尼克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目光一一从在场众人的身上扫过,最后无可奈何地落在了Archer身上。

  再一次发现了己方的人才匮乏。

  “菲奥蕾,麻烦你和Archer再跑一趟,接应Saber的行动,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可以配合Saber击杀红方的Saber。”

  ……

  一剑荡开莫德雷德攻击的同时米奈歇尔顺便应付完了自己御主的突发询问,他没有急着发动攻击,转而思考起了别的问题

  以戈尔德的性格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是尤格多米雷亚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真那样的话,戈尔德估计已经急的运用令咒强制转移他了,那么就是……

  眼见米奈歇尔没有攻上来莫德雷德伸出拇指将脸上的血迹抹去,将染血的指尖放在嘴边舔去,莫德雷德圣绿色的眼睛却并没有因为暂时的下风而暗淡,反而露出了野兽独有的饱含凶性的厉光。

  ‘好强,难怪在我穿上这套铠甲时不止有一人对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她现在所面临的是颠峰时期的老师,是横跨在那个时代每一名骑士心中的阴影,这是即使后来亚瑟王击杀了米奈歇尔后也依旧没能消除的【最强】。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米奈歇尔并没有使用全力,她与他的实力尚有着差距。赤色的雷霆在莫德雷德的剑刃上亮起,映衬着她充满狂气的笑容。

  ——但那又如何,还有什么比战胜这样的对手,战胜自己的老师跟令人愉悦的吗?

  面对着莫德雷德的蓄力,米奈歇尔却在莫德雷德的注视下松开了左手,下一刻黑红色的魔力雷蛇缠绕在他的铠甲周围,顺着持剑的右手一路延展至剑身。

  他对着莫德雷德挑起了下巴,莫德雷德挥剑砍来。

  又是一次的剑技对拼,力量上的劣势让莫德雷德的攻击被轻易格挡,拼命压榨身体莫德雷德咬牙架住米奈歇尔的剑。

  下一刻,莫德雷德飞起一脚踹在了米奈歇尔小腹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受击让米奈歇尔手上力道一顿,莫德雷德抓住机会双手荡开压在头顶的龙剑。

  米奈歇尔退后记步,第一次角力上的失败让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莫德雷德。

  “倒是真学到了一点精髓。”

  受到了久违地夸奖莫德雷德得意地笑了两声,她再一次紧握住剑柄,赤色的魔力翻涌。

  “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当作武器,这也是米奈歇尔你教我的。”

  米奈歇尔没有反驳,他活动着筋骨,瞳孔逐渐拉长。

  “速战速决吧,莫德雷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这边的Servant马上就会赶来,如果没有在那之前击败我的觉悟,先行撤退才是你应该做的。”

  说着话的同时他侧眼扫向了身后的阿芙莉尔,他这句话即是对莫德雷德的教导,也是对自己妹妹的提醒

  他迎着莫德雷德,举起了手中的剑,这一次他的左手握在了剑柄上。

  ——下一击他会使用宝具。

  眼下并非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如果莫德雷德连当前的局势都无法判断,不如趁早退场为好。

  “这样啊,那就到此为止吧。”

  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愉快,莫德雷德如小孩子般撇嘴嘟囔道。

  她身上的电弧连同铠甲都一同消失,不愉快的神色随着铠甲一同消失,女孩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大大咧咧的笑容:“想要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怎么想都不可能,我可不希望我与米奈歇尔你之间的战斗被其他人打搅。”

  米奈歇尔低下头,身上的铠甲也同时解除,

  “下一次你要自己判断撤退的时机,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提醒的。”

  这么说教着,他抬起头却迎上了莫德雷德颇具现代风格的清凉穿着。

  只堪堪遮住了关键部位的节省布料以及那暴露的穿着让米奈歇尔一愣,他下意识就想移开视线却在下一刻猛地反应过来。

  “莫德雷德!”

  他的声音不复刚刚的平静,尚未灵体化的剑身上再一次亮起了魔力的电弧,米奈歇尔瞳孔拉长盯着明显有些错愕的女孩:

  “你个**!谁教你这么穿衣服的!我可不记得我把你教成了这种样子!”米奈歇尔踏前一步挥出龙剑:“我死后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看着米奈歇尔脸上明显的恼怒神色,莫德雷德放声大笑了起来,她迅速矮身躲过了米奈歇尔的劈砍,抽身迅速向着远处的黑暗中没入。

  在即将消失前,莫德雷德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米奈歇尔,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看着对方再一次远去的背影,米奈歇尔现是一愣,在原地哼哼了两声嘟囔着散去了手中的龙剑,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低声说道:“那也应该叫我老师。”

  突然他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他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到了阿芙莉尔带着诡异笑容的小脸。

  “虽然你说你是人渣,但,你该不会对自己的弟子有想法吧?毕竟是顶着那张脸。”

  那种发自内心的鄙夷冷笑,瞬间就激起了米奈歇尔的自尊心,原本因为莫德雷德的话语而感受到温暖的情绪立即被破坏。

  “怎么可能!”米奈歇尔立即出声反驳,还不屑地甩了甩手:“那种小丫头还早了几万年呢。”

  “但兄长大人你的确是放走了他,这不是黑Saber该做的事情。”

  被那双眼睛盯着米奈歇尔莫名就产生了几分负罪感,他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就无法再次说出口,只能干巴巴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狡辩:“我只是不想我们师徒之间的对决被另一个Servant干扰。”

  阿芙莉尔歪了歪头,米奈歇尔立即抓住机会转移话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来的从者应该是黑Rider,拥有超高机动性的Rider无疑是最佳的支援人选。”

  没有兴趣去和米奈歇尔讨论其他事情,阿芙莉尔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如果不放水的话,兄长大人也就不是兄长大人了。”

  “下次我会出手的,全力把她击杀。”

  他姑且还是有几分身为从者的自觉,被情感牵制住只用经历一次就够了。

  只不过能将一个王国的命运凭借着个人的私情无条件地放在一个人身上,想要指望这种人为了大局去做些什么简直是异想天开。

  阿芙莉尔没有理会米奈歇尔的发誓,却也同样没有过分追击,那样只会让人觉得厌烦,她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阿芙莉尔伸出手抓向了米奈歇尔的衣领,米奈歇尔下意识就想错开头却被阿芙莉尔厉声喝止:“别动!”

  踮起脚阿芙莉尔手中浮现出治愈魔术的幽绿色荧光修补着连米奈歇尔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细小伤痕,做完这一切女孩才嫌弃地退开两步:“弟子也好,恩人也好,只要是和自己扯上关系的都想去保护,总是被亲情牵制,你的果决只会留给自己,真的是……”

  ——太令人操心了,万一遇上坏人可是会被一直利用的。

  “好了,为了不让黑Rider发现我的存在,我就先行告退了。”

  她不怕黑方的其余Servant通过使魔找到她,今天行进路线上的使魔都被她提前清扫了一遍。

  阿芙莉尔说着对着米奈歇尔微鞠了一躬,像极了联谊会上正统的大小姐们。

  “等等,阿芙莉尔。”

  米奈歇尔开口叫住了阿芙莉尔,女孩的身影在黑暗中闪烁着,没有完全消失。

  米奈歇尔犹豫了片刻咬牙开口说道:“无论你怎么想,我从来没有把莫德雷德当成你的替代,你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接下来你会怨恨我,会杀了我,我也会把你当成亲人。”

  一阵热流自脊椎迅速上涌至大脑,一股前所未有的颤栗感迅速包裹住了阿芙莉尔的身体,她恍惚间有了些失神,有些庆幸自己提前隐去了身型,否则肯定会被兄长大人突然大胆地发言而露出破绽。

  她的嘴角弯了弯,连带着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笑意。

  “嗯。”

  她轻轻回应了一声,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阿芙莉尔不敢多说什么,迅速没入阴影中。

  直至完全融入黑暗,确认到兄长大人再也不可能看到她,阿芙莉尔才停下脚步,她伸手扶平嘴角的弧度,指尖上隐约传来兄长大人的味道。

  ——莫德雷德。

  阿芙莉尔轻蔑地想着红Saber,那样纯粹靠着野兽直觉发起的攻势根本不值一提。

  兄长大人虽然对他弟子的评价有失偏颇,但唯有一点阿芙莉尔是同意的。

  「那种小丫头还早了几万年呢」

  想要做自己的对手至少也得把小丫头的妈妈……或者是爸爸(?)叫过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