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起。

  山野间的雾变得淡了一些,如纱帐一般缥缈,那些树木终于变得清晰了许多。

  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场面有些惨烈。

  司空豹和左丘不明同是半步大宗师,他们不仅仅是打断了许多树,他们还吐了许多血。

  司空豹中了左丘不明三棍子,走路有些瘸。

  左丘不明却被司空豹斩下了一条胳膊,从此往后,他再不能用弓,但他以这条胳膊为代价却换回了一条命——

  他跑了!

  因为宁楚楚的娘子军来晚了一步。

  常书生再也不能作画,他死在了童老邪的双刀之下,童老邪付出的代价是右臂被常书生的判官笔洞穿了三个洞!

  魏无双也死了。

  被苦难和尚用他的那半截断剑穿胸而亡。

  此刻最忙的是小武。

  他在给童老邪上药,还要给司空豹敷药。

  最紧张的是四公主宁楚楚。

  她就站在李辰安的对面,却忽然不知道该开口叫一声哥哥还是该称呼他的名字。

  李辰安此刻则看着躺在地上的被萧包子废去了武功的良叔康。

  他的脸色有些惊讶。

  “咱们似乎见过?”

  良叔康忽的笑了起来,就在李辰安惊诧的视线中,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哈哈大笑!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他笑了足足十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萧包子觉得这人有病。

  苦难和尚觉得这人太苦太难,不如早些死了好早些投胎重新做人。

  良叔康忽然艰难的坐了起来。

  他看着李辰安,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他足足看了看三十息,又艰难的抬起了一只手,指向了李辰安。

  “你……皇长子?”

  “那些蠢货居然认为你就是那个失踪了皇长子!”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笑了起来。

  李辰安忽的脱下了一只靴子,脱掉了一只袜子,就这么塞到了良叔康的嘴里。

  良叔康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了呜呜之声,似乎在表达着他的不满。

  李辰安撇了撇嘴,“你的笑声真的太难听!”

  “我怀疑你是在向白衣盟的同党传递消息。”

  一旁的宁楚楚此刻眼睛却亮了起来,她走了过去,蹲在了良叔康的面前,一把将那臭袜子给扯了出来,问道:

  “莫非他不是皇长子?”

  良叔康吐了一口唾沫,撩起衣袖擦了擦嘴,“他当然不是!”

  “那他是谁?”

  “老夫怎么知道他是谁?但老夫知道他绝对不是皇长子!”

  “谁是皇长子?”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良叔康沉吟片刻,正要说点什么,可就在这一瞬间,有一箭而来!

  这一箭,比左丘不明的箭还要快!

  哪怕是司空豹,在听见这一箭的破空之声的时候,他在最快的时间从李辰安的背上拔出了不二剑向那一箭劈了过去。

  那一箭被他这一剑斩断!

  不是铁箭,而是一只竹箭!

  它的箭矢依旧向前,如闪电般射入了良叔康的后背。

  这一箭的力道之大,它居然透体而出,良叔康的对面就是李辰安!

  萧包子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她的大长腿突然一抬,撩开了她的裙摆,一抹红出现在了李辰安的眼前,一脚也踹在了李辰安的肩膀。

  就这电光火石之间,竹箭的箭矢“咄!”的一声射入了李辰安背后的那颗树里,这时才有李辰安坠地的“噗”的一声传来。

  不仅仅是李辰安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里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

  苦难和尚佛音未落,已消失于薄雾之中。

  司空豹背负着双手,眉间紧蹙,望着射出这一箭的方向。

  “大宗师……!”

  李辰安拍了拍,肩走了回来。

  良叔康居然还有一口气!

  李辰安蹲在了他的面前,将耳朵凑了过去,“再不说,你就真死了!”

  一个轻微的声音在李辰安的耳边响起——

  “云、云山……秘……秘密……找……找……”

  “找谁?”

  “守……山……人……”

  良叔康气绝倒地。

  李辰安云里雾里。

  他站了起来,看着良叔康的尸体,向王正金钟问了一句:“这人……似乎真的见过一面,你可知道他是谁?”

  “回小李大人,此人就是白衣盟的长老良叔康,中秋夜,正是小李大人您将他从鱼龙会的水牢中放出去的。”

  李辰安想了起来,忽的自嘲一笑,“他为什么要杀我?”

  “这……恐怕是因为您是皇城司的副提举大人。这白衣盟和咱皇城司本就势如水火,他恐怕是从姬泰那边得到了您要来双蛟山的消息,故而、故而带着白衣盟的人前来找个机会。”

  “白衣盟的盟主是谁?”

  “回大人,白衣盟的盟主就是怡红楼的花魁梁蔓蔓!”

  李辰安一惊,“既然知道她就是白衣盟的盟主,为何没有抓捕?”

  “这……长孙大人说留着并不是坏事。”

  似乎看出了李辰安脸上的不解之色,王正金钟犹豫片刻又低声说了一句:“这里面恐有些别的缘由……梁蔓蔓是从教坊司出去的……她的父亲,曾经是兵部侍郎梁中正。”

  “十五年前,梁中正查核军械司武器账目,发现了很大的问题……这些皇城司有档案,小李大人若是有兴趣,回了京都之后,可去仔细看看。”

  “至于梁蔓蔓能够从教坊司出来,这是商涤走了许多门路才捞出来的,而后就一直在怡红楼,被上一任白衣盟的盟主看中,就此成了而今的白衣盟盟主。”

  李辰安沉吟片刻没有再问。

  他看向了宁楚楚,此刻的宁楚楚脸上满是欢喜。

  她一直怔怔的看着李辰安,嘴角一直挂着一弯笑意。

  “……你笑啥?”

  宁楚楚眉眼儿都弯成了月牙儿。

  她朱唇轻启,兰香扑鼻:“你不是皇长子,真好!”

  李辰安一怔:“你……究竟是谁?”

  宁楚楚双手背在身后,踮了踮脚尖,少女的羞涩与此刻释放而出的情义表露无疑。

  “我叫宁楚楚!”

  “我还算是俊俏,却不是什么公公!”

  “我们相识于三月三广陵城的画屏东!”

  李辰安的眼顿时就直了。

  “四公主殿下?”

  “嗯!”

  “这个……很巧啊!”

  “是很巧啊!”

  站在一旁的萧包子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她忽的嘟了嘟小嘴儿,冲着远处正在吃草的小黑驴吼了一嗓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

  “到嘴的草就快飞了你知道么?!”

  小黑驴回头,驴嘴蠕动着,囫囵的将这口草给咽了下去。

  驴脸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一口到嘴的草,总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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