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侃侃横在脸上的胳膊动了一动，他只是动了一下身体就跟散了架子似的，拿起杯子，将水喝下，可是就是连喝水这么简单的事情到了他的身上都很难，嗓子处像是含了两口沙子，卡在他的喉咙处不上不下，难受的要死。
脑子嗡嗡响着，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病的，他的心底升起一丝哀凉，心口的位置疼的难以附加，自闭症。
强撑着身子站起，高大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他稳住自己的身体，易素出去送唐以默了，毕竟他在这里，唐以默就不需要在留下了，茅侃侃觉得可能是刚才喝的那杯水，因为里面放了药，药片化了，化成了粉末，黏在他的舌根处，所以喉咙处火烧火燎的苦，撑着头，可是脚步不稳踉跄一下，脚趾重重磕在门板上，只觉得眼前一黑，额头有汗流下来，他咬着牙扶着墙壁，双手的死死扣在墙上。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会有今天这样的后悔，他做事一向不后悔，无论是在公事还在私事上，从来没有。
他一直很强势，无论是在对待易素还是对待mini的问题上都是，那个时候送走孩子，疼不疼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别人摸不到看不到。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
茅侃侃晃着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下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一排的矿泉水，茅侃侃拿起一瓶，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的喝下去，试图压下这股火气，不然他就要被烧死了。
快要喝完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看他，回过头，愣住。
他试着将自己的头发往下压压，即使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极了，慢慢蹲下身子：“mini……”
可是一动又扯到了脚趾，指甲一定是淤青了，从肉里泛着疼。
mini看着他蹲了下来，看了他一秒钟后，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小手将门重重关上门。
茅侃侃蹲在地上，半天都没有起来。
他想自己一定在什么时候得了贫血症了，不然头为什么那么晕呢？
他的脸通红，头发乱七八糟的横在头上，下巴上泛出青青的胡茬，衣服皱得像是梅菜干，要多惨就多惨。
她很久才站起身，他终于明白易素为什么会在半夜出来抽烟，空气中好像充满了过多的一氧化碳，他要被憋死了。
抖着手从流理台上拿过她放在一个角落的烟盒，其实看盒子就知道不是他喜欢的味道，非常女士的烟，有些薄凉，打开盒子从里面空出一根，细长细白的烟身。
火星在指尖燃起，他狠狠吸了一口，可能是吸得猛了，呛得他肺疼，猛烈的咳嗽，咳得弯下了腰，嘴巴里有涩涩的清凉和苦涩味道，混合着才喝进去的药水，就卡在嗓子眼上，吞不下。
心里某处也在冒着烟，被烧焦了，嗤嗤冒着一股子叫做疼的烟。
胸腔口出像是被人打断了肋骨的疼，疼的他心发慌。
漱了口，将手洗干净，撑着身体走到女儿的门前，犹豫了很久伸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mini……和爸爸说句话好吗？”
茅侃侃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的浑？
孩子就在楼上，也许就在门外听见了他真真的说话声……
mini抱着小腿坐在门前，不去听，在纸上胡乱的画着，在那张划掉的脸上不断涂着各种色彩用力的画着……
易素撑着头手里提着几个袋子，从包中拿出钥匙去开门，茅侃侃在屋内，屋内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能听得到外面掏钥匙的声音，钥匙和门碰到一起的声音，其实这就是幸福。
易素拉开门，看见茅侃侃站在女儿的门外，叹口气在门口换了鞋子，踩着拖鞋将手上的包放到一边。
“你先休息吧，如果你不好，mini会被传染的，小孩子抵抗力差。”
茅侃侃的身体背对着易素，他的肩抖了两下，易素的心突然很难过，她明白那种感觉，就像是那天女儿将杯子砸在她的脚下，一颗心翻腾的疼。茅侃侃不肯转过头，一瞬间易素突然觉得他很可怜，至少女儿肯让她抱，mini那次见到他就抽了，易素想那一刻其实最疼的人一定是他。
她慢慢走过去，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红红的泛着血丝，易素抱住他的背，给他力量。
这个拥抱无关于爱，无关于怜悯，有的只是理解，有的只是同作为父母的无奈。
茅侃侃从来没有这样示弱过，他一向是意气风发的，即使在得不到易素爱的时候，他都可以是残忍的，可是现在他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找不到主人的无措，他能做到对易素残忍，可是他做不到对mini残忍。
茅侃侃转过头，下巴倚在她的肩头上，易素拍着他的背。
易素忍住眼泪：“会过去的……”
透过易素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茅侃侃进了卧室，背对着易素上了床，拉上被子，将自己盖住，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越加的沉默。
易素去厨房拿出为女儿买回来的布丁，放到房门口：“mini，妈妈给你买了布丁，妈妈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易素只能无奈的先进卧室去侍候那个大的。
茅侃侃烧得很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眼睛也睁不开，易素走进来，抹了他的头一下，然后站起身，推推他：“起来，我们去医院。”
茅侃侃在心里说着，晚了，晚了，他得的是绝症，除非他女儿能好起来，不然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易素想将他周起来，可是他太沉了，易素本身这阵子又瘦，费了半天的力气，一点作用不起，她才有多少的力气啊。
他才被她捞起来一点，他的身体又掉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易素也没有力气了。
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三哥……你起来我们去医院……”
茅侃侃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冰与火之中挣扎，听见她的哭音，心里突然很难过，她还是难过吗？
自己让她和女儿都难过了是吗？
易素没有办法，想着还是出去把医生请进来吧，可是下了床，手被他抓着，又想起来，如果自己出去了，mini怎么办？
易素从来没有这样难过，甚至比自己创业的那半年都累。
易素急的很想哭。
茅侃侃拉着她的手，死死攥着。
易素没有办法，也走不开，坐在他身边就是哭。
茅侃侃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想，哭什么呢，素素啊，我死了你们就解脱了。
素素啊，我要是活着我就不能放过你，我没办法，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易素忍着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女儿还在，全身的无力，想起mini心中又是一阵的绝望，她怎么会把孩子给带成这样？
就算茅侃侃不怨她，可是老太太能不怨她吗？
她这个做妈的，在女儿焦急的时候，她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
茅侃侃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过了很久他缓缓的开口，他的唇很白，像是一层牙膏涂抹在了上面：“我是不是错了？”
易素听见他的话，忽然就哭了出来。
抱着他的头无力的哭着。
mini听见易素的哭声，打开门来到门外，看着里面抱着爸爸在哭泣的妈妈。
“我想找个地方……”
易素听着吸吸鼻子。
“没有人……只有我，这样就好了，要不，你杀了我吧……”
易素眼窝滚烫，一颗泪珠滚落，落在他的唇上，喉咙处热辣辣的像是喝了辣椒水一样。
茅侃侃的泪毫无阻碍的顺着脸颊落到耳边的枕畔上，泪水被枕头吸进。
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大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
可是他擦掉了，易素脸上的泪又重新滚出来。
易素放下他，想擦眼泪，一转头看见女儿站在门外，易素的嘴唇颤抖着还在不停的哽咽，她急忙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试着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是不是想吃什么？”易素从床上走下来。
mini依然不说话，只是软软的贴在易素的怀里，易素将女儿抱起，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
易素将女儿放在地毯上，自己跟着她坐下，摸摸女儿的小脸，mini就坐在她的腿上，易素拿过放在一旁的画纸，看着上面被划花掉的人愣了一下。
“mini妈妈爱你，爸爸也一样爱你……”
mini看着妈妈的眼睛，很亮，比钻石还亮。
睫毛上还沾着泪珠，mini的小嘴贴在她的唇上，然后双手揽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mini病了之后第一次肯亲易素，第一次和易素这样近距离的接近。
易素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病入膏肓的人，不断的寻找着救命的良药，而她女儿恰恰就是那一味能救她性命的药，mini的一个吻像是一记强力针，易素抱着女儿痛哭着。
“妈妈错了……错了……”
茅侃侃在卧室里听着来自门外的哭声，易素可能不知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茅侃侃想，那就是爱了吧，她穿过的衣服他全部都记得。
晚上的时候易素过来喂他吃药，他就乖乖吃了，他想快点好，他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第二天太阳升起，他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好多了，冲洗完毕后，对这镜子刮着胡子，茅侃侃觉得其实易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什么时候给他买的刮胡刀他也不知道，涂着泡沫细细刮着，他不想女儿在看见他的倦容。在厨房忙碌着。
可是他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饭做的有些稀稀的，甚至有些粘稠，无力的看着锅子，拿着勺子在里面搅动着，似乎在等米饭可以自己将水分挥发掉。
他的字典里没有认输。
他不是别人，他是茅侃侃。
腰间系着围裙，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号码，李丽？
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想起来是谁，其实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谁都不想去想。
按掉，将电话关机扔在沙发里。
易素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饭菜摆上桌子了，易素看着稀饭叹口气，快速给女儿蒸了一个蛋。
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易素看着镜子中的女人，别人都说她得天独厚，已经三十岁了，眼角甚至连细纹都很浅，就算是笑起来，也几乎看不见，在脸上拍了一点化妆水，又涂了点保养品，洗净手走出来。
易素平时在家穿的很方便，一个吊带一个宽松的长裤，看了一眼挂钟，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和艾利交代了一下工作，艾利依然是唠唠叨叨的，易素起身去叫女儿起床，然后把这小丫头的手去给她洗脸。
mini的头发很长，披散着，跟妈妈穿着一样的吊带和长裤，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有睡醒，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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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素才拧开水龙头，将冷热水调试好。
“我来吧。”
她停下手，看向站在门边的茅侃侃，茅侃侃接过易素手中的洗面奶，将自己的双手洗干净，然后冲了一点水，蹲下身，mini的手背妈妈把这，闭着眼睛，也并没有多大的反抗。
茅侃侃慢慢的将洗面奶在女儿的脸上轻轻的揉着，然后用手一点一点给她洗净。
易素拿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毛巾给mini擦干脸。
“吃饭啰，今天是爸爸做的饭，我们宝贝来看看好不好吃……”
易素把这女儿的手，两个人慢慢向着桌子走过去。
小丫头爬上椅子，易素去厨房将蒸蛋端出来，用汤匙喂了她两口，小丫头拿起汤匙去吃稀饭，然后吐出来，扔下勺子又将门摔得叮当乱响。
像是对这顿饭菜的不满。
茅侃侃的脸有些难堪，易素对他笑笑，拿起筷子吃饭，可是说实话真的很难吃，她想女儿多好，一甩头就走了，她只能咬着牙继续吃。
易素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稀饭，就算是一百岁的老太太吃也不会费劲儿，饭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水，估计说不上顿了几个小时，叹口气咬牙硬挺。
易素的头发顺着脖子掉了下来几缕，茅侃侃伸出手和易素同时伸出的手落在一起，易素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自己的手，表情讪讪的，茅侃侃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漆黑的眸子闪了闪，表情有些无辜。
“过两天，我们带mini出去玩吧。”他放下筷子，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因为太难吃了。
看来他想成为家庭煮夫是一点戏也没有。
易素想了想，点点头，又说：“叫周阿姨一起去吧。”
她和他单独在一起有些不习惯，有些尴尬。
茅侃侃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淡淡的说着：“好。”
易素让茅侃侃在家里带mini一会儿，她去了公司一趟，毕竟就算是要退也要有个说法。
果然公司已经乱套了，从上到下对她不满的到处是。
易素这个时候真的很难，家里难，公司也难。
艾利冷着脸，将一本杂志扔给她看，易素叹口气。
她现在对这些名利之类的已经不在乎了，有没有的，人生也就是这么过了。
似乎一些不讨喜的媒体很喜欢拿纳达尔来说事儿，易素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成也萧何败萧何。
艾利摊着手：“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
易素苦笑。
他没有做父亲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在说国外的孩子和国内的孩子不一样，国外是讲究放养，可是mini从小甚至都没有离开她太久过，生了这样的病，她怎么离得开？
艾利淡淡的转开脸：“你现在是要告别这里了是吗？”
在艾利的眼里，易素是个外表很安静，骨子里很冷漠的女人，她礼貌得体，在内心深处是处处透着疏离，和他疏离和所有人疏离甚至是纳达尔，所以她可以满不在乎的看着杂志上对她猛烈的抨击，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受伤。
易素摇头：“等我女儿好了之后，我还是会在这个行业发展的，现在只是尽量将时间放在家中，我没有放弃我喜欢的行业，我喜欢彩妆，因为它让我变得自信，它给了我一份骄傲。”
艾利手指不自觉的扶上了额角，最后调整了一下语气：“不在考虑考虑了？”
易素摇头。
从公司出来，易素抿着唇，问她后悔吗？有点，问她觉得可惜吗，也是有点，可是不是全部。
可能一般人会觉得她现在是放弃了，可是她并没有放弃，她只是将光鲜的一面让给别人，自己在幕后做着喜欢的事情，陪伴家人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后，还是会杀出一个叫易素的女人。
茅侃侃和mini一人占据了客厅的一角，mini在画纸上继续画着画，茅侃侃蹲在她的一旁，她也不管就画自己的，茅侃侃无奈，只能摸摸鼻子去上网，点开电脑，关于易素的新闻已经少了很多，他的唇角不觉微微的翘起，心情颇为舒畅。
人就是这样的，早晚会被忘记的。茅侃侃浏览着网页，看着曾经易素和纳达尔的合照，他看着。
这个老外那里好？
没他好看，没他体贴，就只是会打球，养家能力也不如他，哪里好？
外国男人毛又多，像是没有退化完毕的外星人，贼眉鼠眼的，不好不好，还容易有狐臭，他这样想着，突然想起了樱木花道骂流川枫是狐狸，他终于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
他暗暗的想着，这个男的，说分手就分手态度好的过分，一定心理想让素素记他一辈子。
mini突然站在他的旁边，抢过鼠标。
茅侃侃先前的自负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被浓稠而不见底的墨色吞噬而去，其实对于这个纳达尔他不是很在乎，因为易素的性格摆在那里，她不会和一个外国人结婚的，关于这点他有把握，可是现在看着女儿看着那个男人，他心里不屑的想着，算什么男人，才二十多一点，姐弟恋有几个成的？
易素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几个袋子，茅侃侃穿着拖鞋去接，易素看见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有些不习惯。
“三……”她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叫。
茅侃侃对易素笑笑：“mini今天很乖……”
易素点点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画画的女儿，进了屋子换了衣服，看着自己的吊带，现在家里多了个人，也不能在这样穿了，易素找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将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腕骨，走出卧室还好，他的视线并没有定格在她身上，易素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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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拖鞋去厨房喝水，心里有些乱，他……怎么还不回去？
茅侃侃的目光只是稍稍停留在易素的身上就移开了，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去触摸她漂亮而纯真的脸颊，可是他忍住了。
当易素转过头，他只是体贴的说着：“我已经定了机票，算上了周阿姨的。”
易素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啊，他说要带mini去旅游。
易素坐在mini的身边：“mini我们去海边好不好？哪里有大海，妈妈可以带你去玩水，有妈妈有周姥姥还有爸爸……”
要是放到以往，mini会高兴的抱着她喊，可是此时她只是抬起眼睛看了易素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画纸上去了，易素叹口气。
茅侃侃从后面抱住易素，易素想挣扎开，可是mini的眼睛又看了过来，易素僵住身体。
mini的眼睛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的转动，然后又低了下去。
易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茅侃侃略带随意的说着：“一会儿我们带mini去上街买点行李箱吧，给她专门买个放她衣服的，帽子什么的都买新的吧……”
谁知道他女儿以前带的穿的，都是哪个无名野男人买的，哼。
茅侃侃想着，这回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不再做混账事儿了。
易素就是人参精，碰到了就没了，而他女儿就是红绳能绑住那个人参精的红绳。
下午易素带着茅侃侃和mini去附近的商场挑选旅行要买的东西，易素拉着mini的小手，茅侃侃想要去拉mini的另一只手，mini突然在自己手上吐着口水。
“呸呸……”
易素皱眉，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着：“mini妈妈没有教过你这样是不是？”
mini不说话，茅侃侃干笑着。
进了商场茅侃侃就开始发疯了，恨不得将整个商场都给他女儿搬家里去，可是他看中的就算mini很喜欢，可是她也不会要，茅侃侃叹口气，想当初红军还抗战八年呢，他才用了多么一点时间，在心里给自己加油。
易素给女儿挑了一顶草帽，一双小凉鞋和一套泳衣，茅侃侃拿着钱包准备买单，易素对他笑笑，打开自己的兜子：“用我的就好……”
茅侃侃的心里有些泛酸。
她挣钱了，不需要自己买单了。
易素是觉得其实真的不用他来买单，之前女儿的衣服也都是她给买的。
茅侃侃从易素的手中抢过东西拿在手里，易素叹口气，他愿意拿就拿吧。
mini走的时间长了，走不动站在原地不动，易素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蹲下身要去抱她，茅侃侃比她快一步，去抱mini可是mini的小腿踢动得厉害，茅侃侃没有办法，只能将她放下来，易素将女儿抱起来。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易素柔柔的问着。
mini直接忽略掉她爸爸的关注的视线，将脸扭转到易素的肩上，下巴依靠在易素的肩上，点点头。
逛的时间有些长，易素的头发已经乱了，加上抱着孩子，没一会儿头上就开始细细的出汗，mini沉了许多，她抱着很吃力，茅侃侃看着易素吃力的样子，想着这两年她就是这么过的，想着如果自己在她身边，自己还能帮她去抱孩子，可是……
好不容易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吃面，易素将女儿放在椅子上，mini精神有些恍惚，已经错过了午睡的时间，易素见她吃的不多，为女儿细细挑着面，喂着她，然后将装着白开水的杯子喂着她喝了两口。
“好宝贝，现在不睡，一会儿在睡好不好？”
mini从椅子上起身，不肯走，她不要茅侃侃抱，茅侃侃说着：“你不能可妈妈一个熊啊……”
mini扁了扁嘴，易素赶紧抱起孩子。
茅侃侃跟在后面嘟囔着：“就这么惯孩子……”
出了饭店的门拦了一辆车，mini已经睡了过去，易素只能打横抱着她，小丫头的手摸着易素的脖子。
这个习惯她小的时候就有，本来是摸妈妈的奶的，可是茅侃侃后来看了，每次看见就将她的小手移到她妈妈的脖子上，后来小丫头也不摸了，就开始摸脖子，就是他抱的时候也摸他的脖子。
习惯一直养到现在没有变。
抱着孩子上了楼，易素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两条腿直发抖。
茅侃侃开了房门，易素才准备脱鞋，可是发现自己穿的鞋竟然是系带的，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叹口气就准备穿着鞋进门，茅侃侃突然蹲下身子，给她解开鞋带。
将她的脚从鞋子里拿出来，将拖鞋给她穿上。
易素突然想起自己怀孕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脚肿得厉害，他就喜欢这样做。
易素将女儿放在床上，想着自己一会儿起来，可是太累了，跟着mini就睡了，半睡半醒之间觉得脚很舒服。
茅侃侃将易素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叹口气，太犟了有什么好处？
他要是能忍一下，至于会走到今天吗？
易素本想着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就没有打算让母亲他们一起去，可是茅侃侃背着她通知了易母。
易母看见茅侃侃当做没有看见，直接抱起外孙女和外孙女说着话，茅侃侃摸摸鼻子和李元凯说着话。
李元凯也有些尴尬，他和他说话吧，易母不停的看着他，可是不说话吧，茅侃侃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弄得他是进退两难，好不容易上了飞机，一上飞机他就开始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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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起飞的时候，身体很不给力的晕机了，mini看着外面，倒是不害怕，易素有些恐高从来都不敢看，茅侃侃抓着mini的手，可是mini冷冷的抽出自己的小手，还嫌脏似的在自己衣服上蹭两下。
茅侃侃唇角抽了两下。
终于熬到下了飞机。
易素身体不舒服，他们在酒店休息了一天，晚上易素吐了几次，茅侃侃说去医院看看吧，周阿姨说没事。
果然第二天易素没事了，只是病怏怏的。
不过都答应带孩子出去玩了，在不舒服她也忍了。
一行人来到海边，都换了泳衣，易素没有打算下水，穿了一条长裙，带着大大的草帽，脚下踩着拖鞋。
茅侃侃将mini放在他的脖子上，易素有些怕孩子吓到了，想接mini下来，可是小丫头没有说话，易素想也许……她是喜欢的……？
易素在岸边上的遮阳伞下躺着，头还是很疼，周阿姨他们在水里和孩子玩耍着。
茅侃侃难得的竟然光着上身，下身穿了一件宽大的夏威夷花裤子，看着易素直皱眉头，这不是他的格调。
茅侃侃在后面追着女儿，mini用小脚踢着水，踢了他一脸，他也不管，笑嘻嘻的往上凑，mini的小脸黑黑的。
易母拉过外孙女，白了茅侃侃一眼，一巴掌拍在茅侃侃的后背上：“别招她……”
茅侃侃摸摸鼻子，上了岸，他的后背一定是红了，他想，这老太太这么时候去练铁砂掌了？躺在易素一侧，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果汁。
挣钱是为了什么？
其实不是为了让别人羡慕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高兴的玩，这就是他最大的成功。
易素眯着眼睛，看着前面母亲弯着腰，逗弄着小丫头，太阳很大。
易素叹口气站起身，带着帽子，海浪拍打在她的脚踝上，前面的水并不是很深，阳光，海滩。
易素扶着帽子，将水用水掸在女儿的身上，然后就躲了开。
小丫头有些急，红着眼睛去追妈妈。
易素是强大着精神，自然不给力，没一会儿就被小丫头给抓住了，茅侃侃看着女儿欺负易素，将她妈妈的裙子全给打湿了，准备替老婆报仇，用手捧起一捧水，然后顺着他女儿的脸就全部给浇了下去。
小丫头被浇成了落汤鸡，脸越来越黑，切有要烧焦的意思。
易素就没见过这么笨的，赶紧将女儿拉在怀里，手指沾着水，在女儿脸上画着圈。
小丫头果然将注意力吸引走了，在易素脸上亲了两下，然后自己跑一边玩去了。
天色极好，天空泛着淡淡的蓝，夹杂着一些白，大朵大朵的云像是棉花糖挂在天空中。
易母他们实在太累了，毕竟年龄在那里放着，上了岸去休息，周阿姨在岸边站着，易素在周阿姨身前，然后是茅侃侃，最后是mini，mini离着海浪最近，她踢动着球，玩着。
易素踢着水，茅侃侃拿着相机四处照着，照着就照到了易素的脚上，易素只是踢打着，这样的生活还可以继续几天呢？
她微微的笑着。
只是一个笑容，两排睫毛仿佛是轻羽，展翅飞翔，将一切都带进了梦境深处。
茅侃侃站在风里强劲的一侧，海浪吹过来，吹起了易素的长发，茅侃侃抓住历史的一刻。
突然茅侃侃觉得脚下有抖动，他没多想，可是马上风强劲了起来，他觉得不对，这个时候后面掀起了巨浪，像是旋风似的卷起，海底到海面的整个水层发生剧烈的抖动，震荡波在海面上以不断扩大的圆圈，飞速前行着。
岸上已经有人在喊，大家都向岸上拼命的跑过去。
易素转过头看着卷起的海浪，足足有十几米也许是几十米那么高，她突然拔腿向mini那边跑去，可是周阿姨死死拉住易素的手。
周阿姨是眼看着，后面的人被海水吞没，她没的选，能救一个是一个。
“放开……”
周阿姨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易素要拉向海岸上，易素挣扎着。
茅侃侃几乎想都没想的，向后跑，mini还在玩着球，然后愣愣的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们，有些傻了。
“是海啸……”
由于深度急剧变浅，波高聚增，掀起的海浪瞬间带走了无数的生命。
茅侃侃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的海浪，可是他没的选，那个不是别人是他的女儿。
其实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了，也只是平白的多送一条命，可是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一个人，他身上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那个娇小的生命，曾经是他用了很久盼来的，他可以死，mini不行，他的女儿还要嫁人，还要生孩子的，还要幸福的生活。
“带着素素走……”茅侃侃红着眼睛，那样深入骨髓的爱，即使鲜血淋漓体无完肤他依然爱，他已经着了魔。
易素的眼睛里布满了雾气，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茅侃侃那个时刻的眼神，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易素伸出手，想要去到他的那一边可是……
周阿姨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活活给易素拽了上去，她拉着易素连停都不敢停，死命往岸上冲，易母被李元凯拉着也跑到了最上面。
易素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海水还在不断的打过来，那么高的海浪，她的嘴唇哆嗦着，只感觉所有的气血叫嚣着一股劲儿的冲向脑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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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母去托易素，将她往后面拖……
“mini……三哥……”
易素喊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回冲，易母抱住她的腰，和李元凯合力将她拖得更远。
岸边已经是一片狼藉，易素想努力的眨眨眼睛，可是却动不了。
易素的唇角颤抖着，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世界已经被吞噬掉了。
“素素……为了妈，为了妈上去……”
易母其实腿已经动不了了，可是她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易素给拖到更远的地方。
“不……”
易素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害怕。
茅侃侃冲回去的时候，他已经都看见了后面袭击过来的巨浪，他抱起女儿，将女儿的头按在胸膛里，他的腿已经无力，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咬牙坚持，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起来的，耳边还有孩子的哭声，他在心里告诉着女儿，好女儿，不要怕，还有爸爸，爸爸陪着你……
他抱起mini的那一刻，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后面的浪，像是无情的夺命手，也许下一秒他们就会被淹没。
他害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可以跑的这样的快，因为他不跑后面就是死亡的边缘，他可以死，也能死，可是他的女儿不能死……
凭着一股子的信念，他愣是冲海浪中冲了出去。
等他到了上面，易素扑过去，抱着他哭喊着：“啊……”
茅侃侃抱着易素，亲着她的额头抱着女儿，安抚着两个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
mini张开眼睛看着妈妈哇一声哭了出来：“爸爸……mini怕……”
易素去抱着他们父女俩：“妈妈在这里，我在这里不怕不怕……”
易素想，生死过后的见证，她还能逃避吗？
那个男人在最后的关头选择的，考虑的永远是她和孩子，眼泪流进茅侃侃的胸膛中。
几个人相互扶持着继续跑，就怕下一秒海浪又会来到这里，茅侃侃抱着孩子已经无力在回头去看。
李丽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她在等，在等茅侃侃给她一个说法。
可是茅侃侃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父推开门，将饭菜放在小桌子上，放到她的面前：“丽丽吃饭吧……”他叹口气。
她怎么还会看不明白呢，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李丽不去看，将目光放到窗外，她不信，他们之前明明是那么好的，那么和谐，他是喜欢自己的，她不会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她知道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李丽的眸子闪了一下转眼又黯淡了下去。
一定是他妈故意的，故意的将他给骗走了，然后给他关了起来，一定是这样的。
李母走出屋子，拉着李丽的手哭着：“丽丽……你还在幻想什么，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里……”
这个傻孩子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李丽咣当一声将饭菜连同桌子一起给掀了。
“你们帮出去，我要等他……”
李丽固执的认为茅侃侃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她相信，一定会像上次一样，他会来找自己的。高原接到茅侃侃的电话，什么也没有对外说，甚至就是老宅那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该说的话，他心里很清楚。
高原想，看样子老大的意思是要和易素复合了，那李丽怎么办？
高原想起这个女人头有些疼，他记得第一次看见李丽的时候，那次在饭局上，她穿的跟要去参加宴会似的，高原是打心里看不上她，一个女人就连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那就白活了。
于莫芯什么都来的直白，可是这个李丽却有点装。
高原觉得自己看人也不准，可能是他多想了吧。
秘书室一如既往的热闹，张秘书等人还在开玩笑，大家说，张秘书听着，于莫芯并不参与。
于莫芯是有子万事足，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就当没听到，毕竟这份工作可以给她儿子带来更好的生活。
李丽的脸色有些白，站在光宇的大楼外。
警卫看着她，他是见过李丽的，自动放行。
李丽从电梯中走出来，没发现有人，她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她就是故意的，她要饿着给茅侃侃看，让他看看他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要让他内疚。
进了秘书室，大家看见她自动停住了嘴巴。
张秘书挑了一眼，站起身：“李小姐找老板？他已经几天没来公司了……”
张秘书也觉得奇怪，这茅侃侃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跑哪里避难去了。
招惹了这么多女人，是该避避了……
李丽看着高原：“我找他，他呢？”
高原隔了很久，才缓缓出声；“李小姐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我现在可以带老板开给你……”
茅侃侃电话中的原意是说叫他给钱打发了李丽。
李丽仿佛没看见高原，很久又遥遥的缓缓的抬起眼睛，她一动不动，整个人格外的纤细，像是风一吹就能倒。
李丽撩起额发，僵硬的笑笑：“我要见他……”
高原头疼，他就知道这个不好打发。
于莫芯缓缓的抬起眼睛，瞟了一眼李丽，不屑的掀起唇角。
依她看这个女人纯是傻子，最后的下场估计就是什么也捞不到，聪明点的别想七想八的就能保个全身，如果她眼睛瞎了去想不该想的，那她都可以预定到了她的以后，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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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莫芯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她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趣味，她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傻的，最后一定会掀起风浪，不过淹死的人不会死别人，一定是她。
茅侃侃这辈子心底灵魂上都刻着两个字，易素，任何女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在易素不要他的时候可以奉陪你陪着你玩耍，可是只要易素对他勾勾小手指，他就会像是小狗见到骨头似的立刻返回去。
于莫芯可算是有切身的体会。
以前她觉得茅侃侃可怜，现在看来，可怜都是他自己找的，他可怜个屁，他可怜那谁不可怜？
人啊还是要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才好……
高原让他们都散了，单独的将李丽带进办公室。
“他没在。”
李丽的双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他是不是被他妈妈给……”
高原揉着头，这个女人是不是想的太多？
高原以前觉得女人都是需要怜惜的，可是经过于莫芯的事情之后，高原觉得有因必有果。
高原原来是不想将实话说出来，可是到现在，他觉得瞒着其实也没多大的意思。
“老板带着夫人在国外度假，遇上了海啸……”
李丽的脸惨白惨白的，她不自主的去抓高原的手：“他……怎么样了？”李丽有些慌，他是不是出意外了？这样的时刻她不陪在他的身边，他一定很恐慌：“他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
高原掰开李丽的手。
“海啸来临的时候老板为了夫人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个过程不需要我和你讲，你自己可以想象一下……”
李丽拒绝去听。
高原是骗她的。
“我要去见他……”
高原觉得这个女人有病。
高原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交给李丽。
“这是你应该得的，以后……”
剩下的话他不愿意说的太清楚，不愿意伤了她的自尊。
李丽的脸很白，半响，忽然抬起头带着微笑，接过高原手中的支票，高原彩出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她一个动作看的高原目瞪口呆。
李丽将支票撕得稀巴烂，也许是当成是高原在撕，然后重重的砸在高原的脸上。
高原眯起眼睛，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不悦。
茅侃侃砸他，他可以忍，因为他高原是茅侃侃给带起来的，易素砸他，他也可以忍，因为易素是茅侃侃的女人，是mini的妈妈，哪怕就是于莫芯砸他他也能忍，毕竟他同情于莫芯，可是她凭什么？
她自己看不清拎不清的，怨谁？
在这里摆样子给谁看？
他还不侍候了呢。
高原一甩袖子就走了。
李丽着急了，她要知道茅侃侃现在在哪里，他手机也不接，到现在她才觉得悲哀，竟然找不到联系他的方式。
出了光宇，外面的太阳太大了，照得她头疼。
“丽丽……”李父和李母就怕她出事，跟在她的后面。
李丽挥开母亲的手，她要去找茅侃侃，别拉着她。
李丽拦了一辆车子直奔老宅，李父和李母听见要去的地方，都傻了。
她还想干什么啊？
车子启动的时候，李丽的手机响起来。
她接起。
可惜不是茅侃侃。
“李丽啊，你怎么休假休了这么长时间？我听说下任科长已经内定是你了，你真有本事，公公婆婆是那样的大人物……”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话……”李丽挂了电话，从包中取出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虽然没有看过茅侃侃的妻子，可是她相信，那个年龄的人一定不会有自己漂亮和年轻，镜子中的自己脸型略微有些尖，皮肤很白，鼻梁很挺，放在古代，她就是做娘娘的命。
她不信。
脑子嗡嗡响着，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病的，他的心底升起一丝哀凉，心口的位置疼的难以附加，自闭症。
强撑着身子站起，高大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他稳住自己的身体，易素出去送唐以默了，毕竟他在这里，唐以默就不需要在留下了，茅侃侃觉得可能是刚才喝的那杯水，因为里面放了药，药片化了，化成了粉末，黏在他的舌根处，所以喉咙处火烧火燎的苦，撑着头，可是脚步不稳踉跄一下，脚趾重重磕在门板上，只觉得眼前一黑，额头有汗流下来，他咬着牙扶着墙壁，双手的死死扣在墙上。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会有今天这样的后悔，他做事一向不后悔，无论是在公事还在私事上，从来没有。
他一直很强势，无论是在对待易素还是对待mini的问题上都是，那个时候送走孩子，疼不疼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别人摸不到看不到。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
茅侃侃晃着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下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一排的矿泉水，茅侃侃拿起一瓶，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的喝下去，试图压下这股火气，不然他就要被烧死了。
快要喝完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看他，回过头，愣住。
他试着将自己的头发往下压压，即使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极了，慢慢蹲下身子：“mini……”
可是一动又扯到了脚趾，指甲一定是淤青了，从肉里泛着疼。
mini看着他蹲了下来，看了他一秒钟后，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小手将门重重关上门。
茅侃侃蹲在地上，半天都没有起来。
他想自己一定在什么时候得了贫血症了，不然头为什么那么晕呢？
他的脸通红，头发乱七八糟的横在头上，下巴上泛出青青的胡茬，衣服皱得像是梅菜干，要多惨就多惨。
她很久才站起身，他终于明白易素为什么会在半夜出来抽烟，空气中好像充满了过多的一氧化碳，他要被憋死了。
抖着手从流理台上拿过她放在一个角落的烟盒，其实看盒子就知道不是他喜欢的味道，非常女士的烟，有些薄凉，打开盒子从里面空出一根，细长细白的烟身。
火星在指尖燃起，他狠狠吸了一口，可能是吸得猛了，呛得他肺疼，猛烈的咳嗽，咳得弯下了腰，嘴巴里有涩涩的清凉和苦涩味道，混合着才喝进去的药水，就卡在嗓子眼上，吞不下。
心里某处也在冒着烟，被烧焦了，嗤嗤冒着一股子叫做疼的烟。
胸腔口出像是被人打断了肋骨的疼，疼的他心发慌。
漱了口，将手洗干净，撑着身体走到女儿的门前，犹豫了很久伸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mini……和爸爸说句话好吗？”
茅侃侃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的浑？
孩子就在楼上，也许就在门外听见了他真真的说话声……
mini抱着小腿坐在门前，不去听，在纸上胡乱的画着，在那张划掉的脸上不断涂着各种色彩用力的画着……
易素撑着头手里提着几个袋子，从包中拿出钥匙去开门，茅侃侃在屋内，屋内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能听得到外面掏钥匙的声音，钥匙和门碰到一起的声音，其实这就是幸福。
易素拉开门，看见茅侃侃站在女儿的门外，叹口气在门口换了鞋子，踩着拖鞋将手上的包放到一边。
“你先休息吧，如果你不好，mini会被传染的，小孩子抵抗力差。”
茅侃侃的身体背对着易素，他的肩抖了两下，易素的心突然很难过，她明白那种感觉，就像是那天女儿将杯子砸在她的脚下，一颗心翻腾的疼。茅侃侃不肯转过头，一瞬间易素突然觉得他很可怜，至少女儿肯让她抱，mini那次见到他就抽了，易素想那一刻其实最疼的人一定是他。
她慢慢走过去，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红红的泛着血丝，易素抱住他的背，给他力量。
这个拥抱无关于爱，无关于怜悯，有的只是理解，有的只是同作为父母的无奈。
茅侃侃从来没有这样示弱过，他一向是意气风发的，即使在得不到易素爱的时候，他都可以是残忍的，可是现在他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找不到主人的无措，他能做到对易素残忍，可是他做不到对mini残忍。
茅侃侃转过头，下巴倚在她的肩头上，易素拍着他的背。
易素忍住眼泪：“会过去的……”
透过易素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茅侃侃进了卧室，背对着易素上了床，拉上被子，将自己盖住，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越加的沉默。
易素去厨房拿出为女儿买回来的布丁，放到房门口：“mini，妈妈给你买了布丁，妈妈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易素只能无奈的先进卧室去侍候那个大的。
茅侃侃烧得很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眼睛也睁不开，易素走进来，抹了他的头一下，然后站起身，推推他：“起来，我们去医院。”
茅侃侃在心里说着，晚了，晚了，他得的是绝症，除非他女儿能好起来，不然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易素想将他周起来，可是他太沉了，易素本身这阵子又瘦，费了半天的力气，一点作用不起，她才有多少的力气啊。
他才被她捞起来一点，他的身体又掉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易素也没有力气了。
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三哥……你起来我们去医院……”
茅侃侃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冰与火之中挣扎，听见她的哭音，心里突然很难过，她还是难过吗？
自己让她和女儿都难过了是吗？
易素没有办法，想着还是出去把医生请进来吧，可是下了床，手被他抓着，又想起来，如果自己出去了，mini怎么办？
易素从来没有这样难过，甚至比自己创业的那半年都累。
易素急的很想哭。
茅侃侃拉着她的手，死死攥着。
易素没有办法，也走不开，坐在他身边就是哭。
茅侃侃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想，哭什么呢，素素啊，我死了你们就解脱了。
素素啊，我要是活着我就不能放过你，我没办法，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易素忍着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女儿还在，全身的无力，想起mini心中又是一阵的绝望，她怎么会把孩子给带成这样？
就算茅侃侃不怨她，可是老太太能不怨她吗？
她这个做妈的，在女儿焦急的时候，她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
茅侃侃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过了很久他缓缓的开口，他的唇很白，像是一层牙膏涂抹在了上面：“我是不是错了？”
易素听见他的话，忽然就哭了出来。
抱着他的头无力的哭着。
mini听见易素的哭声，打开门来到门外，看着里面抱着爸爸在哭泣的妈妈。
“我想找个地方……”
易素听着吸吸鼻子。
“没有人……只有我，这样就好了，要不，你杀了我吧……”
易素眼窝滚烫，一颗泪珠滚落，落在他的唇上，喉咙处热辣辣的像是喝了辣椒水一样。
茅侃侃的泪毫无阻碍的顺着脸颊落到耳边的枕畔上，泪水被枕头吸进。
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大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
可是他擦掉了，易素脸上的泪又重新滚出来。
易素放下他，想擦眼泪，一转头看见女儿站在门外，易素的嘴唇颤抖着还在不停的哽咽，她急忙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试着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是不是想吃什么？”易素从床上走下来。
mini依然不说话，只是软软的贴在易素的怀里，易素将女儿抱起，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
易素将女儿放在地毯上，自己跟着她坐下，摸摸女儿的小脸，mini就坐在她的腿上，易素拿过放在一旁的画纸，看着上面被划花掉的人愣了一下。
“mini妈妈爱你，爸爸也一样爱你……”
mini看着妈妈的眼睛，很亮，比钻石还亮。
睫毛上还沾着泪珠，mini的小嘴贴在她的唇上，然后双手揽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mini病了之后第一次肯亲易素，第一次和易素这样近距离的接近。
易素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病入膏肓的人，不断的寻找着救命的良药，而她女儿恰恰就是那一味能救她性命的药，mini的一个吻像是一记强力针，易素抱着女儿痛哭着。
“妈妈错了……错了……”
茅侃侃在卧室里听着来自门外的哭声，易素可能不知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茅侃侃想，那就是爱了吧，她穿过的衣服他全部都记得。
晚上的时候易素过来喂他吃药，他就乖乖吃了，他想快点好，他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第二天太阳升起，他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好多了，冲洗完毕后，对这镜子刮着胡子，茅侃侃觉得其实易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什么时候给他买的刮胡刀他也不知道，涂着泡沫细细刮着，他不想女儿在看见他的倦容。在厨房忙碌着。
可是他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饭做的有些稀稀的，甚至有些粘稠，无力的看着锅子，拿着勺子在里面搅动着，似乎在等米饭可以自己将水分挥发掉。
他的字典里没有认输。
他不是别人，他是茅侃侃。
腰间系着围裙，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号码，李丽？
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想起来是谁，其实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谁都不想去想。
按掉，将电话关机扔在沙发里。
易素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饭菜摆上桌子了，易素看着稀饭叹口气，快速给女儿蒸了一个蛋。
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易素看着镜子中的女人，别人都说她得天独厚，已经三十岁了，眼角甚至连细纹都很浅，就算是笑起来，也几乎看不见，在脸上拍了一点化妆水，又涂了点保养品，洗净手走出来。
易素平时在家穿的很方便，一个吊带一个宽松的长裤，看了一眼挂钟，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和艾利交代了一下工作，艾利依然是唠唠叨叨的，易素起身去叫女儿起床，然后把这小丫头的手去给她洗脸。
mini的头发很长，披散着，跟妈妈穿着一样的吊带和长裤，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有睡醒，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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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素才拧开水龙头，将冷热水调试好。
“我来吧。”
她停下手，看向站在门边的茅侃侃，茅侃侃接过易素手中的洗面奶，将自己的双手洗干净，然后冲了一点水，蹲下身，mini的手背妈妈把这，闭着眼睛，也并没有多大的反抗。
茅侃侃慢慢的将洗面奶在女儿的脸上轻轻的揉着，然后用手一点一点给她洗净。
易素拿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毛巾给mini擦干脸。
“吃饭啰，今天是爸爸做的饭，我们宝贝来看看好不好吃……”
易素把这女儿的手，两个人慢慢向着桌子走过去。
小丫头爬上椅子，易素去厨房将蒸蛋端出来，用汤匙喂了她两口，小丫头拿起汤匙去吃稀饭，然后吐出来，扔下勺子又将门摔得叮当乱响。
像是对这顿饭菜的不满。
茅侃侃的脸有些难堪，易素对他笑笑，拿起筷子吃饭，可是说实话真的很难吃，她想女儿多好，一甩头就走了，她只能咬着牙继续吃。
易素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稀饭，就算是一百岁的老太太吃也不会费劲儿，饭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水，估计说不上顿了几个小时，叹口气咬牙硬挺。
易素的头发顺着脖子掉了下来几缕，茅侃侃伸出手和易素同时伸出的手落在一起，易素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自己的手，表情讪讪的，茅侃侃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漆黑的眸子闪了闪，表情有些无辜。
“过两天，我们带mini出去玩吧。”他放下筷子，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因为太难吃了。
看来他想成为家庭煮夫是一点戏也没有。
易素想了想，点点头，又说：“叫周阿姨一起去吧。”
她和他单独在一起有些不习惯，有些尴尬。
茅侃侃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淡淡的说着：“好。”
易素让茅侃侃在家里带mini一会儿，她去了公司一趟，毕竟就算是要退也要有个说法。
果然公司已经乱套了，从上到下对她不满的到处是。
易素这个时候真的很难，家里难，公司也难。
艾利冷着脸，将一本杂志扔给她看，易素叹口气。
她现在对这些名利之类的已经不在乎了，有没有的，人生也就是这么过了。
似乎一些不讨喜的媒体很喜欢拿纳达尔来说事儿，易素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成也萧何败萧何。
艾利摊着手：“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
易素苦笑。
他没有做父亲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在说国外的孩子和国内的孩子不一样，国外是讲究放养，可是mini从小甚至都没有离开她太久过，生了这样的病，她怎么离得开？
艾利淡淡的转开脸：“你现在是要告别这里了是吗？”
在艾利的眼里，易素是个外表很安静，骨子里很冷漠的女人，她礼貌得体，在内心深处是处处透着疏离，和他疏离和所有人疏离甚至是纳达尔，所以她可以满不在乎的看着杂志上对她猛烈的抨击，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受伤。
易素摇头：“等我女儿好了之后，我还是会在这个行业发展的，现在只是尽量将时间放在家中，我没有放弃我喜欢的行业，我喜欢彩妆，因为它让我变得自信，它给了我一份骄傲。”
艾利手指不自觉的扶上了额角，最后调整了一下语气：“不在考虑考虑了？”
易素摇头。
从公司出来，易素抿着唇，问她后悔吗？有点，问她觉得可惜吗，也是有点，可是不是全部。
可能一般人会觉得她现在是放弃了，可是她并没有放弃，她只是将光鲜的一面让给别人，自己在幕后做着喜欢的事情，陪伴家人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后，还是会杀出一个叫易素的女人。
茅侃侃和mini一人占据了客厅的一角，mini在画纸上继续画着画，茅侃侃蹲在她的一旁，她也不管就画自己的，茅侃侃无奈，只能摸摸鼻子去上网，点开电脑，关于易素的新闻已经少了很多，他的唇角不觉微微的翘起，心情颇为舒畅。
人就是这样的，早晚会被忘记的。茅侃侃浏览着网页，看着曾经易素和纳达尔的合照，他看着。
这个老外那里好？
没他好看，没他体贴，就只是会打球，养家能力也不如他，哪里好？
外国男人毛又多，像是没有退化完毕的外星人，贼眉鼠眼的，不好不好，还容易有狐臭，他这样想着，突然想起了樱木花道骂流川枫是狐狸，他终于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
他暗暗的想着，这个男的，说分手就分手态度好的过分，一定心理想让素素记他一辈子。
mini突然站在他的旁边，抢过鼠标。
茅侃侃先前的自负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被浓稠而不见底的墨色吞噬而去，其实对于这个纳达尔他不是很在乎，因为易素的性格摆在那里，她不会和一个外国人结婚的，关于这点他有把握，可是现在看着女儿看着那个男人，他心里不屑的想着，算什么男人，才二十多一点，姐弟恋有几个成的？
易素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几个袋子，茅侃侃穿着拖鞋去接，易素看见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有些不习惯。
“三……”她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叫。
茅侃侃对易素笑笑：“mini今天很乖……”
易素点点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画画的女儿，进了屋子换了衣服，看着自己的吊带，现在家里多了个人，也不能在这样穿了，易素找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将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腕骨，走出卧室还好，他的视线并没有定格在她身上，易素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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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拖鞋去厨房喝水，心里有些乱，他……怎么还不回去？
茅侃侃的目光只是稍稍停留在易素的身上就移开了，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去触摸她漂亮而纯真的脸颊，可是他忍住了。
当易素转过头，他只是体贴的说着：“我已经定了机票，算上了周阿姨的。”
易素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啊，他说要带mini去旅游。
易素坐在mini的身边：“mini我们去海边好不好？哪里有大海，妈妈可以带你去玩水，有妈妈有周姥姥还有爸爸……”
要是放到以往，mini会高兴的抱着她喊，可是此时她只是抬起眼睛看了易素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画纸上去了，易素叹口气。
茅侃侃从后面抱住易素，易素想挣扎开，可是mini的眼睛又看了过来，易素僵住身体。
mini的眼睛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的转动，然后又低了下去。
易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茅侃侃略带随意的说着：“一会儿我们带mini去上街买点行李箱吧，给她专门买个放她衣服的，帽子什么的都买新的吧……”
谁知道他女儿以前带的穿的，都是哪个无名野男人买的，哼。
茅侃侃想着，这回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不再做混账事儿了。
易素就是人参精，碰到了就没了，而他女儿就是红绳能绑住那个人参精的红绳。
下午易素带着茅侃侃和mini去附近的商场挑选旅行要买的东西，易素拉着mini的小手，茅侃侃想要去拉mini的另一只手，mini突然在自己手上吐着口水。
“呸呸……”
易素皱眉，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着：“mini妈妈没有教过你这样是不是？”
mini不说话，茅侃侃干笑着。
进了商场茅侃侃就开始发疯了，恨不得将整个商场都给他女儿搬家里去，可是他看中的就算mini很喜欢，可是她也不会要，茅侃侃叹口气，想当初红军还抗战八年呢，他才用了多么一点时间，在心里给自己加油。
易素给女儿挑了一顶草帽，一双小凉鞋和一套泳衣，茅侃侃拿着钱包准备买单，易素对他笑笑，打开自己的兜子：“用我的就好……”
茅侃侃的心里有些泛酸。
她挣钱了，不需要自己买单了。
易素是觉得其实真的不用他来买单，之前女儿的衣服也都是她给买的。
茅侃侃从易素的手中抢过东西拿在手里，易素叹口气，他愿意拿就拿吧。
mini走的时间长了，走不动站在原地不动，易素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蹲下身要去抱她，茅侃侃比她快一步，去抱mini可是mini的小腿踢动得厉害，茅侃侃没有办法，只能将她放下来，易素将女儿抱起来。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易素柔柔的问着。
mini直接忽略掉她爸爸的关注的视线，将脸扭转到易素的肩上，下巴依靠在易素的肩上，点点头。
逛的时间有些长，易素的头发已经乱了，加上抱着孩子，没一会儿头上就开始细细的出汗，mini沉了许多，她抱着很吃力，茅侃侃看着易素吃力的样子，想着这两年她就是这么过的，想着如果自己在她身边，自己还能帮她去抱孩子，可是……
好不容易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吃面，易素将女儿放在椅子上，mini精神有些恍惚，已经错过了午睡的时间，易素见她吃的不多，为女儿细细挑着面，喂着她，然后将装着白开水的杯子喂着她喝了两口。
“好宝贝，现在不睡，一会儿在睡好不好？”
mini从椅子上起身，不肯走，她不要茅侃侃抱，茅侃侃说着：“你不能可妈妈一个熊啊……”
mini扁了扁嘴，易素赶紧抱起孩子。
茅侃侃跟在后面嘟囔着：“就这么惯孩子……”
出了饭店的门拦了一辆车，mini已经睡了过去，易素只能打横抱着她，小丫头的手摸着易素的脖子。
这个习惯她小的时候就有，本来是摸妈妈的奶的，可是茅侃侃后来看了，每次看见就将她的小手移到她妈妈的脖子上，后来小丫头也不摸了，就开始摸脖子，就是他抱的时候也摸他的脖子。
习惯一直养到现在没有变。
抱着孩子上了楼，易素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两条腿直发抖。
茅侃侃开了房门，易素才准备脱鞋，可是发现自己穿的鞋竟然是系带的，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叹口气就准备穿着鞋进门，茅侃侃突然蹲下身子，给她解开鞋带。
将她的脚从鞋子里拿出来，将拖鞋给她穿上。
易素突然想起自己怀孕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脚肿得厉害，他就喜欢这样做。
易素将女儿放在床上，想着自己一会儿起来，可是太累了，跟着mini就睡了，半睡半醒之间觉得脚很舒服。
茅侃侃将易素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叹口气，太犟了有什么好处？
他要是能忍一下，至于会走到今天吗？
易素本想着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就没有打算让母亲他们一起去，可是茅侃侃背着她通知了易母。
易母看见茅侃侃当做没有看见，直接抱起外孙女和外孙女说着话，茅侃侃摸摸鼻子和李元凯说着话。
李元凯也有些尴尬，他和他说话吧，易母不停的看着他，可是不说话吧，茅侃侃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弄得他是进退两难，好不容易上了飞机，一上飞机他就开始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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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起飞的时候，身体很不给力的晕机了，mini看着外面，倒是不害怕，易素有些恐高从来都不敢看，茅侃侃抓着mini的手，可是mini冷冷的抽出自己的小手，还嫌脏似的在自己衣服上蹭两下。
茅侃侃唇角抽了两下。
终于熬到下了飞机。
易素身体不舒服，他们在酒店休息了一天，晚上易素吐了几次，茅侃侃说去医院看看吧，周阿姨说没事。
果然第二天易素没事了，只是病怏怏的。
不过都答应带孩子出去玩了，在不舒服她也忍了。
一行人来到海边，都换了泳衣，易素没有打算下水，穿了一条长裙，带着大大的草帽，脚下踩着拖鞋。
茅侃侃将mini放在他的脖子上，易素有些怕孩子吓到了，想接mini下来，可是小丫头没有说话，易素想也许……她是喜欢的……？
易素在岸边上的遮阳伞下躺着，头还是很疼，周阿姨他们在水里和孩子玩耍着。
茅侃侃难得的竟然光着上身，下身穿了一件宽大的夏威夷花裤子，看着易素直皱眉头，这不是他的格调。
茅侃侃在后面追着女儿，mini用小脚踢着水，踢了他一脸，他也不管，笑嘻嘻的往上凑，mini的小脸黑黑的。
易母拉过外孙女，白了茅侃侃一眼，一巴掌拍在茅侃侃的后背上：“别招她……”
茅侃侃摸摸鼻子，上了岸，他的后背一定是红了，他想，这老太太这么时候去练铁砂掌了？躺在易素一侧，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果汁。
挣钱是为了什么？
其实不是为了让别人羡慕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高兴的玩，这就是他最大的成功。
易素眯着眼睛，看着前面母亲弯着腰，逗弄着小丫头，太阳很大。
易素叹口气站起身，带着帽子，海浪拍打在她的脚踝上，前面的水并不是很深，阳光，海滩。
易素扶着帽子，将水用水掸在女儿的身上，然后就躲了开。
小丫头有些急，红着眼睛去追妈妈。
易素是强大着精神，自然不给力，没一会儿就被小丫头给抓住了，茅侃侃看着女儿欺负易素，将她妈妈的裙子全给打湿了，准备替老婆报仇，用手捧起一捧水，然后顺着他女儿的脸就全部给浇了下去。
小丫头被浇成了落汤鸡，脸越来越黑，切有要烧焦的意思。
易素就没见过这么笨的，赶紧将女儿拉在怀里，手指沾着水，在女儿脸上画着圈。
小丫头果然将注意力吸引走了，在易素脸上亲了两下，然后自己跑一边玩去了。
天色极好，天空泛着淡淡的蓝，夹杂着一些白，大朵大朵的云像是棉花糖挂在天空中。
易母他们实在太累了，毕竟年龄在那里放着，上了岸去休息，周阿姨在岸边站着，易素在周阿姨身前，然后是茅侃侃，最后是mini，mini离着海浪最近，她踢动着球，玩着。
易素踢着水，茅侃侃拿着相机四处照着，照着就照到了易素的脚上，易素只是踢打着，这样的生活还可以继续几天呢？
她微微的笑着。
只是一个笑容，两排睫毛仿佛是轻羽，展翅飞翔，将一切都带进了梦境深处。
茅侃侃站在风里强劲的一侧，海浪吹过来，吹起了易素的长发，茅侃侃抓住历史的一刻。
突然茅侃侃觉得脚下有抖动，他没多想，可是马上风强劲了起来，他觉得不对，这个时候后面掀起了巨浪，像是旋风似的卷起，海底到海面的整个水层发生剧烈的抖动，震荡波在海面上以不断扩大的圆圈，飞速前行着。
岸上已经有人在喊，大家都向岸上拼命的跑过去。
易素转过头看着卷起的海浪，足足有十几米也许是几十米那么高，她突然拔腿向mini那边跑去，可是周阿姨死死拉住易素的手。
周阿姨是眼看着，后面的人被海水吞没，她没的选，能救一个是一个。
“放开……”
周阿姨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易素要拉向海岸上，易素挣扎着。
茅侃侃几乎想都没想的，向后跑，mini还在玩着球，然后愣愣的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们，有些傻了。
“是海啸……”
由于深度急剧变浅，波高聚增，掀起的海浪瞬间带走了无数的生命。
茅侃侃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的海浪，可是他没的选，那个不是别人是他的女儿。
其实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了，也只是平白的多送一条命，可是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一个人，他身上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那个娇小的生命，曾经是他用了很久盼来的，他可以死，mini不行，他的女儿还要嫁人，还要生孩子的，还要幸福的生活。
“带着素素走……”茅侃侃红着眼睛，那样深入骨髓的爱，即使鲜血淋漓体无完肤他依然爱，他已经着了魔。
易素的眼睛里布满了雾气，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茅侃侃那个时刻的眼神，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易素伸出手，想要去到他的那一边可是……
周阿姨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活活给易素拽了上去，她拉着易素连停都不敢停，死命往岸上冲，易母被李元凯拉着也跑到了最上面。
易素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海水还在不断的打过来，那么高的海浪，她的嘴唇哆嗦着，只感觉所有的气血叫嚣着一股劲儿的冲向脑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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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母去托易素，将她往后面拖……
“mini……三哥……”
易素喊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回冲，易母抱住她的腰，和李元凯合力将她拖得更远。
岸边已经是一片狼藉，易素想努力的眨眨眼睛，可是却动不了。
易素的唇角颤抖着，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世界已经被吞噬掉了。
“素素……为了妈，为了妈上去……”
易母其实腿已经动不了了，可是她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易素给拖到更远的地方。
“不……”
易素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害怕。
茅侃侃冲回去的时候，他已经都看见了后面袭击过来的巨浪，他抱起女儿，将女儿的头按在胸膛里，他的腿已经无力，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咬牙坚持，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起来的，耳边还有孩子的哭声，他在心里告诉着女儿，好女儿，不要怕，还有爸爸，爸爸陪着你……
他抱起mini的那一刻，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后面的浪，像是无情的夺命手，也许下一秒他们就会被淹没。
他害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可以跑的这样的快，因为他不跑后面就是死亡的边缘，他可以死，也能死，可是他的女儿不能死……
凭着一股子的信念，他愣是冲海浪中冲了出去。
等他到了上面，易素扑过去，抱着他哭喊着：“啊……”
茅侃侃抱着易素，亲着她的额头抱着女儿，安抚着两个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
mini张开眼睛看着妈妈哇一声哭了出来：“爸爸……mini怕……”
易素去抱着他们父女俩：“妈妈在这里，我在这里不怕不怕……”
易素想，生死过后的见证，她还能逃避吗？
那个男人在最后的关头选择的，考虑的永远是她和孩子，眼泪流进茅侃侃的胸膛中。
几个人相互扶持着继续跑，就怕下一秒海浪又会来到这里，茅侃侃抱着孩子已经无力在回头去看。
李丽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她在等，在等茅侃侃给她一个说法。
可是茅侃侃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父推开门，将饭菜放在小桌子上，放到她的面前：“丽丽吃饭吧……”他叹口气。
她怎么还会看不明白呢，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李丽不去看，将目光放到窗外，她不信，他们之前明明是那么好的，那么和谐，他是喜欢自己的，她不会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她知道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李丽的眸子闪了一下转眼又黯淡了下去。
一定是他妈故意的，故意的将他给骗走了，然后给他关了起来，一定是这样的。
李母走出屋子，拉着李丽的手哭着：“丽丽……你还在幻想什么，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里……”
这个傻孩子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李丽咣当一声将饭菜连同桌子一起给掀了。
“你们帮出去，我要等他……”
李丽固执的认为茅侃侃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她相信，一定会像上次一样，他会来找自己的。高原接到茅侃侃的电话，什么也没有对外说，甚至就是老宅那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该说的话，他心里很清楚。
高原想，看样子老大的意思是要和易素复合了，那李丽怎么办？
高原想起这个女人头有些疼，他记得第一次看见李丽的时候，那次在饭局上，她穿的跟要去参加宴会似的，高原是打心里看不上她，一个女人就连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那就白活了。
于莫芯什么都来的直白，可是这个李丽却有点装。
高原觉得自己看人也不准，可能是他多想了吧。
秘书室一如既往的热闹，张秘书等人还在开玩笑，大家说，张秘书听着，于莫芯并不参与。
于莫芯是有子万事足，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就当没听到，毕竟这份工作可以给她儿子带来更好的生活。
李丽的脸色有些白，站在光宇的大楼外。
警卫看着她，他是见过李丽的，自动放行。
李丽从电梯中走出来，没发现有人，她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她就是故意的，她要饿着给茅侃侃看，让他看看他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要让他内疚。
进了秘书室，大家看见她自动停住了嘴巴。
张秘书挑了一眼，站起身：“李小姐找老板？他已经几天没来公司了……”
张秘书也觉得奇怪，这茅侃侃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跑哪里避难去了。
招惹了这么多女人，是该避避了……
李丽看着高原：“我找他，他呢？”
高原隔了很久，才缓缓出声；“李小姐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我现在可以带老板开给你……”
茅侃侃电话中的原意是说叫他给钱打发了李丽。
李丽仿佛没看见高原，很久又遥遥的缓缓的抬起眼睛，她一动不动，整个人格外的纤细，像是风一吹就能倒。
李丽撩起额发，僵硬的笑笑：“我要见他……”
高原头疼，他就知道这个不好打发。
于莫芯缓缓的抬起眼睛，瞟了一眼李丽，不屑的掀起唇角。
依她看这个女人纯是傻子，最后的下场估计就是什么也捞不到，聪明点的别想七想八的就能保个全身，如果她眼睛瞎了去想不该想的，那她都可以预定到了她的以后，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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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莫芯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她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趣味，她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傻的，最后一定会掀起风浪，不过淹死的人不会死别人，一定是她。
茅侃侃这辈子心底灵魂上都刻着两个字，易素，任何女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在易素不要他的时候可以奉陪你陪着你玩耍，可是只要易素对他勾勾小手指，他就会像是小狗见到骨头似的立刻返回去。
于莫芯可算是有切身的体会。
以前她觉得茅侃侃可怜，现在看来，可怜都是他自己找的，他可怜个屁，他可怜那谁不可怜？
人啊还是要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才好……
高原让他们都散了，单独的将李丽带进办公室。
“他没在。”
李丽的双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他是不是被他妈妈给……”
高原揉着头，这个女人是不是想的太多？
高原以前觉得女人都是需要怜惜的，可是经过于莫芯的事情之后，高原觉得有因必有果。
高原原来是不想将实话说出来，可是到现在，他觉得瞒着其实也没多大的意思。
“老板带着夫人在国外度假，遇上了海啸……”
李丽的脸惨白惨白的，她不自主的去抓高原的手：“他……怎么样了？”李丽有些慌，他是不是出意外了？这样的时刻她不陪在他的身边，他一定很恐慌：“他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
高原掰开李丽的手。
“海啸来临的时候老板为了夫人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个过程不需要我和你讲，你自己可以想象一下……”
李丽拒绝去听。
高原是骗她的。
“我要去见他……”
高原觉得这个女人有病。
高原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交给李丽。
“这是你应该得的，以后……”
剩下的话他不愿意说的太清楚，不愿意伤了她的自尊。
李丽的脸很白，半响，忽然抬起头带着微笑，接过高原手中的支票，高原彩出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她一个动作看的高原目瞪口呆。
李丽将支票撕得稀巴烂，也许是当成是高原在撕，然后重重的砸在高原的脸上。
高原眯起眼睛，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不悦。
茅侃侃砸他，他可以忍，因为他高原是茅侃侃给带起来的，易素砸他，他也可以忍，因为易素是茅侃侃的女人，是mini的妈妈，哪怕就是于莫芯砸他他也能忍，毕竟他同情于莫芯，可是她凭什么？
她自己看不清拎不清的，怨谁？
在这里摆样子给谁看？
他还不侍候了呢。
高原一甩袖子就走了。
李丽着急了，她要知道茅侃侃现在在哪里，他手机也不接，到现在她才觉得悲哀，竟然找不到联系他的方式。
出了光宇，外面的太阳太大了，照得她头疼。
“丽丽……”李父和李母就怕她出事，跟在她的后面。
李丽挥开母亲的手，她要去找茅侃侃，别拉着她。
李丽拦了一辆车子直奔老宅，李父和李母听见要去的地方，都傻了。
她还想干什么啊？
车子启动的时候，李丽的手机响起来。
她接起。
可惜不是茅侃侃。
“李丽啊，你怎么休假休了这么长时间？我听说下任科长已经内定是你了，你真有本事，公公婆婆是那样的大人物……”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话……”李丽挂了电话，从包中取出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虽然没有看过茅侃侃的妻子，可是她相信，那个年龄的人一定不会有自己漂亮和年轻，镜子中的自己脸型略微有些尖，皮肤很白，鼻梁很挺，放在古代，她就是做娘娘的命。
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