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

  书房里。

  朱尧正在研究一道深奥的算题。

  而每当思绪受阻时,他就会懊恼的抓几下头发,随即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仿佛魔怔了似的。

  “尧儿!”

  “父亲……”

  朱尧被打断思绪。

  可看到来人是父亲后,也只能无奈起身。

  都说‘母凭子贵’。

  可只要孩子有出息,不论爹娘都能受益!

  朱逊就是例子!

  他本是朱家庶出,从来都不受家主重视,只是后来生了个好儿子,这才渐渐在朱家有了地位。

  “听闻你最近迷上了算术?”

  “算学博大精深!”

  朱尧点点头,又无奈道:“可孩儿研习许久,却总是不得精髓!”

  “那为何还要学?”

  朱逊不解道:“须知‘算学’于科举并无大用!”

  读书人为的是金榜题名!

  而今……

  大周朝独尊儒术!

  也就是说,只有儒家学术才是正统,更是读书人应该研究的方向!

  说什么‘百家学术’,那是闲人才会学的东西,那些一心只为出人头地的学子们,哪里会管这些?

  朱尧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直到遇见了程安……

  “但有人却精通算学!”

  “谁?”

  朱逊有些惊讶。

  倒不是因为‘算学’,而是他从儿子的脸上,竟看到了一丝气馁!

  这在以前……

  可是前所未有过的!

  他的儿子从小聪慧绝伦,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八岁熟读五经六艺,而且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

  试问天下英才,谁有此间明慧?

  “程安……”

  “彼之才华,不逊于我!”

  朱尧目光深沉:“此番乡试,曾有算学一项!”

  “这本是姜家更改了试题后,随手加进去的项目,可程安不但唾手而解,更是写出了四五种不同的思路!”

  朱逊愣了一下。

  下意识道:“竟连你也不如他吗?”

  在天下爹娘心里,大抵只有自己儿子才是最好的,哪怕别家儿子再优秀,也及不上自家儿子的十分之一!

  可今日……

  令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竟也说出了‘我不如他’的这种话!

  “是!”

  朱尧咬牙点头。

  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

  可在绝对实力面前,哪怕骄傲如朱尧,也不得不认同,程安的确是当世不可多得的文坛天才!

  “所以我也要学!”

  朱尧目光坚毅,冷冷道:“而且还要比他学得更好!”

  “有道是:山外有山……”

  “你又何必执着?”

  朱逊不由得叹了口气,既欣慰又心疼:“纵然那程安真是天才,可你亦是我朱家的天之骄子!”

  聪明人大多执拗。

  如朱尧这样的天才神童,更是心智坚韧!

  你无法左右他的想法,更不要妄想让他改变什么,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执念,生死都不能令其动摇!

  “爹……”

  “您不懂!”

  朱尧有些无力的摇摇头:“而今无论是我、还是朱家,都已无退路!而我和程安,也注定要有个输赢!”

  还是那句话……

  大家都是棋子!

  既已开战,那便是你死我活。

  不论是两个天才之间的较量,又或是尧州各派系间的对抗,他和程安都必须要有一个人倒下!

  “公子!”

  “不好了……”

  这时,仆人慌忙进来。

  朱尧蹙眉道:“慌什么?好好说话!”

  “是!”

  仆人顺了顺气,又快速道:“尹家破了!”

  “意料之中!”

  朱尧眼皮都没抬。

  他自顾盯着书案上的几道算题,随口道:“既已布局,那就不能心软!我若是程安,也不会放过他的!”

  先前他蹿腾尹志平与程安竞价。

  可却因为这货实在太蠢,而输得一败涂地!

  “可……”

  仆人犹豫了一下,道:“尹志平为了报复程安,隧勾搭上了莱阳县的大泼皮徐江,要在‘福田院’的工程上做手脚!”

  “呵!”

  “不知死活!”

  朱尧险些气笑了:“王善这几年为了积攒政绩都快拱破头了,好容易才得了程安一计良策……”

  “敢在此事上动手脚,他是真不怕死呀!”

  如果说农民最在乎的是地里的收成,那官员最在乎的就是政绩,就像男人最在乎尊严一样。

  “不过也好!”

  朱尧沉思少许,马上想到了对策。

  “去找人鼓噪一下此事,就说程安为了巴结县太爷,于是故意打压同行,逼得人家家破人亡!”

  读书人活的就是个名声。

  一旦此事爆发,那程安就算臭名远扬了!

  今后哪怕他有才华,可这个污点却会伴随他一生,哪怕将来做了官,也要被人时不时地拿出来诟病。

  这对他未来的仕途,绝对是一次强有力的打击!

  可等了少许后。

  仆人依旧站在原地,像是睡着了。

  “去呀!”

  朱逊微怒道:“公子的话没到吗?”

  “三爷……”

  仆人苦涩道:“怕是迟了!”

  “什么迟了?”

  “外面已经闹起来了!”

  仆人忙道:“说是小公子为了打击程安,于是利用了尹志平!还与泼皮为伍,要给程安使绊子!”

  “什么?”

  朱逊腾地站起来。

  仆人吓得后退了两步。

  又接着道:“还有人说小公子道貌岸然,说朱家背地里净干些下作勾当,比那些泼皮还不如!”

  嘭!

  朱尧一掌拍在书案上。

  “好个程安!”

  “他倒是会颠倒黑白……”

  ……

  程记。

  没了尹家这个搅屎棍。

  店里的生意又逐渐火爆起来,营业额蹭蹭的往上涨,只是程安也越发忙碌了,一边要盯着生意,另一边还要监督工程。

  今日好容易睡个午觉。

  吴忌却来敲门道:“公子,有人找!”

  “不见!”

  程安没好气道:“睡个觉也不安生,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

  “来人是朱尧!”

  吴忌说完没一会儿。

  程安打着哈欠推门出来:“请他上来。”

  别人可以不见,但朱尧这小子可不是善茬儿,阴谋诡计用的那叫一个溜,且看看他想干什么!

  三楼包房里。

  朱尧依旧是一副傲娇模样。

  “程兄,好久不见!”

  “朱兄客气了……”

  程安随手倒了杯茶,往前推了推:“想不到你回来我这儿,真是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