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昭轻声在白嬷嬷耳侧开口,“白嬷嬷,你就是张玉慕的走狗罢了。”

  “你说什么?”

  白嬷嬷眉毛竖起,眼神尖利,握着石昭手腕的力气不由变大。

  她动作隐蔽,有宽大的衣服遮着,让人瞧不出端倪。

  张怀瑾见白嬷嬷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连忙说道,“昭昭,你少说几句。”

  德妃娘娘盛宠优渥,她身边的女官得罪不得。

  石昭却继续勾着唇挑衅,“德妃娘娘是我的表姑姑,你以为她不会因为把我的手腕弄折而愧疚?到那时,你还不是要向我赔罪?”

  白嬷嬷脸色愈加可怕,手中不再克制力道,狠狠地捏了下去。

  手腕剧痛,石昭却毫无惧色。

  只要白嬷嬷敢出手伤她,她就有了惩治白嬷嬷的证据。

  看见石昭甚至连挣扎都没有,白嬷嬷却嘲讽的笑了。

  这野丫头以为自己的伎俩很周全吗?

  她嗤之以鼻道,“你以为你受伤,太后娘娘会替你撑腰吗?”

  余思瑶被放出内狱确实令人惊诧,可德妃娘娘宫中深耕多年,这几个时辰早就将此事打探个一清二楚。

  不就是太后娘娘开恩吗。

  她在慈宁宫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一看便知太后娘娘对她态度如何。

  不过是个乡村野丫头!

  白嬷嬷眼底的讥讽几乎溢了出来,手劲儿愈发的大。

  还想借太后的力量算计她?

  太后娘娘没有召见,她连太后娘**面都见不到!

  “若你敢大吵大闹,信不信我用不守宫规的罪名把你送回内狱?”

  白嬷嬷恶狠狠道。

  手腕已经痛到麻木,石昭嘴角微微勾起,“民女位卑,自然不敢劳烦太后娘娘。”

  白嬷嬷眉头一沉。

  这野丫头在胡说什么。

  不是太后娘娘,难道她倚仗文安侯府,他们可不会为了她和德妃娘娘翻脸。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鸟叫。

  白嬷嬷一怔,望向世昭的怀里。

  她早就注意到了石昭怀里抱着的黑色物件,可是她并未在意。

  只见石昭轻微摇了摇怀中的笼子,在里边熟睡的鸟儿突然惊醒,开始欢快地叫了起来。

  白嬷嬷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将石昭的手松开,可是为时已晚。

  石昭怀抱着笼子的左手一松,只听“砰”的一声,笼子摔到了地上。

  里面的黄鹂鸟好似受到惊吓,刺耳的鸟叫穿破人的耳膜,前面领路的小太监脸色刷地变白。

  “这可是皇帝亲赐的黄鹂鸟!石昭姑娘,您怎么给摔了呀!”

  白嬷嬷呆愣在了原地,瞬间手脚冰冷。

  一切发生只在转瞬间,张怀瑾愣怔,他刚还看着石昭和白嬷嬷互相窃窃私语,怎的突然间这鸟笼就掉了下来?

  而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昭昭,你是故意的。”

  为了和他对着干,竟然不惜将皇帝陛下御赐的鸟给摔了,扣到白嬷嬷头上!

  石昭轻轻一笑,抬起右手。

  只见宽大的袖口中,石昭纤细的手腕红肿,固定的木板错了位。

  “若说故意,也是白嬷嬷才对。”

  “天啊!石昭姑娘,你的手!怎么会这样!”

  领路的那个小太监又受到惊吓,几乎吓得要晕过去。

  张怀瑾愣愣地看着,有些反应不过来。

  昭昭何时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昭昭怎么没有跟他说?

  手腕胀痛,石昭冷淡地看着白嬷嬷,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小公公,皇帝陛下赐给我的黄鹂鸟受了惊,实在是我的罪过。我想去向皇帝陛下请罪。”

  “这……”小太监为难地转了转眼睛,可这鸟儿是皇帝陛下亲赐,按理说是应当请罪的,也不算违反宫规。

  故而点了点头。

  白嬷嬷瞬间汗如雨下,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心里暗叫糟糕。

  皇帝陛下爱鸟,曾经赐死过好几位因疏漏将他爱鸟养死的内侍,连嫔妃也曾因养鸟不够精心而受到训斥。

  若这个**丫头见到了皇帝,一定会把黄鹂鸟受惊的事情推到她的头上。

  这个**丫头手腕的伤就是铁证。

  白嬷嬷方寸大乱,还未等想到好的解决方式,就看见石昭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赶忙三步变两步地追上石昭,手刚想扯住石昭的衣袖,又像碰到火一般,将手缩了回来。

  她咬咬牙,冲到石昭面前跪了下来。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余姑娘,请余姑娘降罪。”

  石昭居高临下的望着白嬷嬷,纠正道,“我叫石昭。”

  一旁的小太监慌忙解释,“石昭姑**名字是太后亲赐。”

  石昭似笑非笑,故意问道,“太后娘娘命我每月入宫伴她礼佛,你说我下次入宫时,这手上的伤能不能好?”

  每月入宫?

  太后娘娘信佛,若她看到自己欺压向佛之人........

  白嬷嬷止不住的骇然,瞳孔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判断错了。

  这个野丫头真的得了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赏识。

  万一皇室真的降罪于她怎么办!

  她会不会进内狱?

  你只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不知为何,白嬷嬷脑海中又闪现了石昭方才说的这一句话。

  德妃娘娘不会为了一个奴才而赌上皇帝的爱宠,在皇帝陛下面前为她求情的。

  刚才她心中满是愤怒与耻辱,现在内心只剩下悲凉。

  石昭提了裙摆,蹲在白嬷嬷的身边,举着她受伤的手腕,

  “白嬷嬷以为道了歉就可以吗?我这手腕可怎么办?”

  白嬷嬷面如死灰,石昭苍白的手腕上,甚至还能看清楚她刚才留下的指痕。

  她咽了口唾沫,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不见了踪影,低声哀求,“石昭姑娘,奴婢真的知错了,只要您能消气,奴婢做什么就行!”

  “做什么都行啊。”石昭轻叹着,漆黑的眼睛深邃的好似要把人吸进去。

  她的目光落在白嬷嬷的手腕处。

  白嬷嬷脸色惨白,突然,他明白了石昭的意思。

  她慌乱的摇着头,不,不行,不可以。

  石昭嗤笑一声,被兰嬷嬷搀扶着站起身,绕过白嬷嬷接着向前走去。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也不用担心,万一皇帝陛下并不在意呢。”

  不,不行。

  她不能赌。

  她不要进内狱!

  内狱的千针之刑,她受不住。

  白嬷嬷无措地呆滞着,看向一旁巨大的石块。

  突然,她连爬带滚的走到大石块身边,左手高高举起石块,猛然砸了下去。

  痛苦的哀嚎传来,石昭转过身,看到白嬷嬷痛苦的捂着右手腕在地上打滚,疼得死去活来。

  白嬷嬷将自己的手腕砸得青肿不已。

  石昭冷漠地瞧着,冷冷一笑。

  在内狱行刑时那般张狂,现在宁愿将自己手腕打折也不如内狱,可见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石昭神色冷淡地补充,“白嬷嬷,我这手腕可被你伤了两次。”

  白嬷嬷已经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恍恍惚惚的听到石昭的话,她痛苦地摇摇头,“不,我不行,实在太疼了,我不能……石昭姑娘,您心地善良,您可怜可怜我。”

  石昭却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继续转头就走。

  白嬷嬷不禁想到,她在内狱看到的那些咬舌自尽的罪人,大脑闪过一丝清明。

  她颤抖着拿起石块,再一次,朝着自己的右手腕狠狠地砸了下去。

  直到手腕真的骨折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