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张怀瑾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不知薛小将军此话是什么意思?”

  语气竟掺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

  薛明长眉一挑,苍白修长的手指理着方才被树枝勾出金丝的衣袖,对张怀瑾的话不置可否。

  张怀瑾见薛明看都未看他一眼,眼底一暗。

  世人皆说薛明对人从不假辞色,却未想到薛明对他这个即将登上燕国朝堂的文臣世家之子,也如此高傲。

  石昭听着,觉得张怀瑾简直莫名其妙。

  “张公子,薛小将军只是说句公道话,你的未婚妻是文安侯府的嫡次女,不是我,你清醒一点好吗?”

  张怀瑾面色依旧阴沉,好似没有听到石昭的话,“到时我和昭昭大婚,还要请薛小将军去喝个喜酒。”

  石昭胸腔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戏台上的木偶一般。

  自己不管是愤怒还是开心,都应该乖乖听话,做个乖巧的余家二姑娘,无条件顺从那些人的心意。

  而她说的话,那些人从来都听不见,只会自顾自地将一切都安排好。

  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昭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装着黄鹂鸟的笼子,将笼子上面的黑色锦布遮严实。

  黄鹂鸟胆子最小,用这黑色锦布遮着,可以增加它们的安全感。

  手上拿好了笼子,石昭扭头对兰嬷嬷说道,“嬷嬷,咱们出宫吧。”

  又对薛明郑重地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薛小将军,日后必会报答。”

  说罢,未管张怀瑾的难看的脸色,毫不留恋地朝着记忆中出宫的方向走去。

  眼见姑娘瘦弱的背影逐渐远去,薛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张怀瑾。

  张怀瑾很是尴尬。

  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全然不顾自己的脸面,甩头走了,实在是奇耻大辱。

  身为他的未婚妻子,石昭实在太幼稚了。

  薛明的目光更是使他心中蹿出一股火气,面上堪堪保持住礼貌的平静,“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等薛明回话,就匆匆朝着德妃娘娘寝宫离去。

  二人都没了身影,薛明还立在原地,右手轻轻**着挂在腰间的黑色玉坠。

  玉坠成水滴状,颜色漆黑通透,一眼望去,便是上品。

  只见不知何时,薛明身后立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摇着头感叹,

  “没想到张氏这一代的嫡长子,竟会是这种水平,可真不像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为人傲气,却行事不稳、目光短浅,主子哪里看得上一个瘦巴巴的黄毛丫头。”

  薛明凤眸微眯,微微侧头看向后方的身影,淡淡道,“看来京城里流窜的那伙盗匪不是张怀瑾的手笔,按原计划进行吧。”

  那身影低头称是,一个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薛明又深深望了一眼石昭离去的方向,回想到小姑娘清澈又倔强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文安侯府也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

  以后这些世家权贵,可要有好戏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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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昭怀里抱着笼子,一边催促着领路的小太监,一边急速走在出宫的路上。

  她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左拐右拐,终于望到了宫门,石昭心里刚刚放松,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尖锐女声。

  “余姑娘,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德妃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石昭一听到声音,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双手紧紧勒着笼子,关节泛白。

  她转过身,带着恭敬的微笑假面的中年宫女昂着头,站在她的面前。

  嘴角明明挂着笑,可眼底那浓浓的傲慢却那般刺眼。

  让石昭看着心生恶心。

  德妃娘**得力助手,白嬷嬷。

  石昭对着白嬷嬷身旁的张怀瑾说道,“张怀瑾,你搞什么?”

  语气很是恶劣。

  张怀瑾心头却扬起一丝**。

  自从石昭出狱后,她说话总是尖锐又疏离,这还是头一次她显露出气急败坏。

  石昭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心。

  不管她再怎么不乐意,她终究还是他的未婚妻。

  张怀瑾方才产生的坏心情逐渐变好,他微微笑着,仍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我说过,德妃娘娘要召见你,还不快和我去拜见。”

  石昭心情跌落谷底。

  白嬷嬷是德妃娘**心腹,执掌德妃娘娘宫殿的一切大小事宜,经常带德妃娘娘传话,她来传德妃娘**口谕,自己不能不去。

  可是......

  白嬷嬷见石昭站在原地动都不动,眼底的嫌弃怎么都挡不住。

  不愧是从山里来的野丫头,一点上下尊卑都不懂。

  顾念着张怀瑾就站在一边,白嬷嬷轻笑着向石昭走近,搀扶起她的右臂,语气温柔甜美。

  “余姑娘莫不是傻了?来,奴婢牵着你走。”

  粗大的手指不留痕迹地捏了捏石昭断裂的右腕,像是示威,在石昭耳边低声说道。

  “莫要忘了你粗鄙的身份,摆什么谱!”

  石昭仿佛又感受到钻心的疼痛从手腕传来,石昭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身旁温柔假笑的人,胸腔中涌动着恨意。

  “你这**丫头骨头倒是挺硬。”

  漆黑的牢房里,女人嘴角**笑,眼底满是兴奋,明明穿着得体的宫装,声音却掩藏不住的狠辣。

  “不!表姑姑,我往后还要写字,还要绘图,你不要把我的手打断!”

  被绑在石柱上的姑娘嘶吼着,尖利的声音穿透整个牢房,却未有人回话。

  白嬷嬷望了望牢房外面那一片纯白的衣角,冷冷一笑。

  “你这**蹄子,还敢叫德妃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一棍子落下,女孩凄厉地惨叫着,手腕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之后,白嬷嬷随手将棍子扔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嫌恶地用帕子掩了口鼻,转身出了牢房。

  石昭痛苦地扭曲着,只能看到那一片纯白,慢慢消失不见。

  这就是温柔贤淑著称的德妃娘娘,她的表姑。

  祖母临死前,请求德妃娘娘要好好保护她。

  可德妃娘娘却派人打断了她的手腕。

  她再也不能写字画画了。

  蚀骨的疼痛慢慢爬上心脏,石昭盯着白嬷嬷充满恶意的眼睛,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落到了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