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城,表面已然恢复了和平,实际上同样暗藏危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蒋家人每天忙着布药看诊,城中疫病眼看慢慢好了起来,百姓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但此番局面,并非每个人所乐见。

  楚翊安的心情算不上多愉悦。

  反观赵书宁,反倒一派镇定从容,似丝毫没受影响。

  楚翊安蹙眉,“蒋家人抢了你的功劳,你难道半点都不担心着急?”

  赵书宁神色镇定,“该是我的功劳,任何人都抢不走。”

  楚翊安眉峰微动,声音也不由压低了几分。

  “你可是有什么对策?”

  赵书宁淡淡昵他,“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无需操心。”

  她这态度叫楚翊安狠狠噎了一下,心中既是气恼,又是无奈。

  他早就意识到,赵书宁变了。

  自从上次挨了板子,楚家对她不闻不问,她对楚家,对自己也似寒了心。

  楚翊安带兵赶到西平,见到了她。

  彼时,她已然风风火火地开始治疫,控制住了肆虐的疫病,楚翊安很是欣喜,对她露出了笑脸。

  但赵书宁对他却是冷冷淡淡,再不负从前。

  楚翊安数次对她低头讨好,她都不加理睬,那番傲慢的态度,狠狠刺伤了楚翊安的自尊心。

  念在她治疫立下功劳的份儿上,楚翊安对她便多了几分忍耐。

  但眼下,局势已然发生了转变。

  她先前的方子并未能把疫病彻底根除,蒋老太医出手,才真正力挽狂澜。

  也就是说,先前谷兆麟为她请的功,其实是名不副实的。

  此事已经上报给了朝廷,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丢人,只怕还会被皇上责罚。

  楚翊安为此一连数日脸色都不大好看。

  他实在看不下去,才出言询问,谁料对方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他被噎得心头一梗。

  “你我是夫妻,我们的利益是一体的,你何必对我如此态度?”

  赵书宁心里冷笑一声,自己为何对他如此态度,他心里难道半点没数?

  她也曾对眼前男人赤诚相待,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她的心早就冷了。

  当日,她得知西平局势或有变数,顾不得身上的伤,快马加鞭地往西平赶。

  她的伤本就没有恢复好,如此一番赶路,伤处雪上加霜,若非她给自己用了猛药,她甚至都挺不过来。

  到了西平,她也顾不得养伤,立马开始为此事善后。

  直到局面稍有回转,她才歇了口气,才允许自己病了一场。

  但这些,楚翊安都没有看到,也不曾过问。

  他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疫病的方子,是关心她能否立下功劳,让侯府沾光。

  呵,自己当初何其眼瞎,竟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不过,他方才有句话的确说得没错。

  他们是夫妻,他们的利益的确是一体的。

  她还需要侯府这个跳板,也需要楚翊安这个夫君。

  她很快调整了神色,虽不甚热络,但到底不似方才那般冷淡。

  “并非我不欲告诉你,而是此事我自己也还没思虑周全。但你放心,我有成算,蒋家抢不走我的功劳。”

  相反,蒋家还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又道:“你的当务之急,是办妥吴王殿下交代之事。若你办成了此事,你在吴王心中的胆量,定会大不相同。”

  这话说到了楚翊安的心坎上。

  此次大战,他没有挣到半点功劳,心里正憋着一口气。

  若他能办成那桩事,他们宣平侯府在吴王心中的分量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那件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

  吴王要的,是萧晏辞的项上人头。

  楚翊安眸色深了几分,“我连城都出不去,对此事,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她很努力才把自己的嫌弃压下。

  “出不去,就想法子出去,机会不会从天而降。”

  若这件事那么容易办成,还有他什么事?

  楚翊安皱眉思索,最终道:“我去寻少将军。”

  他在西平三年,与谷兆麟生过不少龃龉,若非迫不得已,他委实不想去寻对方。

  赵书宁淡淡道:“我也正有事需与他商议,此事便交给我吧。到时候定要把握好良机,把萧晏辞除掉。”

  楚翊安闻言,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私下与他往来,合适吗?”

  赵书宁转眸看向他,眼神透着一丝冷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翊安的语气硬邦邦的,“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当初,他们三人之间还发生过一番爱恨纠葛。

  赵书宁在西平军中大放异彩,不仅吸引了楚翊安,也让谷兆麟为之沉沦。

  但最终,赵书宁选择了楚翊安。

  他们离开西平时,谷兆麟骑马追了很远,当时,他看着赵书宁的眼神充满了不甘。

  那样挫败的谷兆麟,也让楚翊安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今,谷兆麟依旧是镇西军的少将军,他楚翊安在京中却没能有所建树,再见到对方时,楚翊安只觉得面上无光。

  尤其是,赵书宁在自己之前就来了西平,楚翊安不禁想,是不是谷兆麟给她传的消息,她才会不顾伤情赶来西平?

  而在此之前,他们二人互相配合治疫,谷兆麟还为赵书宁请功。

  此番种种,都让楚翊安心头不舒坦。

  眼下,赵书宁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要去见谷兆麟这样的话,楚翊安心中更加不快。

  “眼下大局未定,你还有心思揣度那些有的没的?”

  以往在京中时,也没见他对自己有多稀罕,眼下倒是吃起干醋来了,真是可笑。

  见他依旧一副不信任的模样,赵书宁冷冷道:“为了男人犯糊涂这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男人啊,是世上最不可靠的存在。

  她错了一次,断然不会再错第二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她的踏板,包括谷兆麟。

  赵书宁没再与楚翊安废话,起身离开。

  她径直去寻了谷兆麟。

  谷兆麟的亲卫见了她,都很客气,入内通报之后,很快就把她请了进去。

  谷兆麟见了她,背脊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目光也柔和下来。

  “书宁,你来了?”

  赵书宁开门见山,“少将军,我有事与你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