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越的话,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如惊雷一般。

  傅老爷子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你!!”傅寒川再要开口,傅凌渊连忙喝住他:

  “好了!子不教,父子过,嘟嘟命人去礼堂纵火,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了!”

  傅凌渊没好气的说,“你们三个,现在就收拾一下,我派车把你们送到山脚下。”

  叶明珠叫起来,“不能等明天吗?这大晚上的干嘛这么急的把我们送到山脚下?”

  傅凌渊就道,“你想等明天天一亮,在众多香客的围观下,一步三叩首的爬上定光寺吗?!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们三一去朝山赎罪,就会有人拍下视频,发到网上去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傅凌渊与叶明珠如胶似漆多年,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叶明珠本就爱使小性子,可每次,傅凌渊都会容忍她。

  这次,被傅凌渊这么一吼,叶明珠反倒愤愤不平,“嘟嘟犯错,这跟我有多大关系啊!寒川每天忙着工作,日理万机,他哪有时间管教嘟嘟。

  要说,嘟嘟会犯这样的错误,那责任最大的是江晚月!嘟嘟是交给江晚月带的!要是她能安分守己的好好当傅太太,不搞什么妖娥子的离婚,嘟嘟也不会被她逼着打了傅星辞,还叫人去礼堂纵火……”

  叶明珠的声音尖锐,语气咄咄逼人。

  她话音未落,傅凌越幽凉的声音响起,“掌嘴。”

  助理反应迅速,代傅凌越上前,他抬手给了叶明珠一个耳光。

  跟在傅凌越身边的助理都是练家子,他用带着老茧的手,往叶明珠脸上掴了一巴掌,直接把叶明珠扇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叶明珠的一边耳朵嗡嗡作响,她叫了一声,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瞬间高肿起来的半张脸。

  “你居然敢……”

  她正要骂那助理,就见坐在轮椅上的傅凌越转过身,眸光清冷的眼睛里,情绪恹恹。

  傅凌越没有多说其他的,只交代傅老爷子一声,“爸,有空记得给大哥,挑个贤内助。”

  叶明珠暴凸的眼球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她的肩膀颤抖的厉害,她神色慌张的看向傅凌渊和傅老爷子。

  傅凌渊又气又急,他慌忙向傅凌越喊道,“阿越,我让人看着明珠去朝山拜寺,为星辞祈福的!让明珠在定光寺上清修半个月,也能让她的性子沉稳下来!”

  傅凌渊说话的时候,不断给叶明珠使眼色,叶明珠捂着自己的脸,又想与傅凌渊争论什么,傅凌渊拽住她的手,把自己的食指竖在嘴唇前,向叶明珠示意。

  傅凌越带着傅星辞离开了,傅老爷子拄着拐杖走来,他看到傅寒川面前,停下脚步。

  “你若再没法把傅归渡教好,那我就彻底停了他的私教课程!”

  傅老爷子往外看去,“星辞的智力远超于常人,既然凌越让星辞姓傅,那星辞也是有傅家的继承权的!”

  叶明珠龇牙咧嘴,她肿胀起来的脸像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撕扯着,疼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傅星辞他不会说话,他再怎么聪明过人,可他也是一个哑巴啊!”

  傅老爷子严肃的声音盖过了叶明珠的说话声,“星辞刚出生的时候,能哭的很响亮。他的声带没有受损,他是受了刺激,才没法开口说话的。

  等他再长几岁,在他心智成熟后,给他多安排几个心理医生,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恢复说话的能力!”

  傅老爷子看了嘟嘟一眼后,他又把视线移到了傅寒川身上。

  老爷子眸色沉沉,让傅寒川倍感压力。

  “唉……”

  老爷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让傅寒川整颗心跌入谷底。

  傅寒川脸色煞白,整个人莫名恐慌起来。

  他和傅凌越没差几岁,在他出生后不久,傅老爷子就决定了要培养傅寒川做继承人。

  在傅凌越展现出过人的智力,乃至惊动了京城内的教授学者后,傅老爷子决定让傅凌越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到底是疼惜自己儿子的。

  反正傅氏集团有傅寒川来继承。

  可现在,傅老爷子有些后悔了。

  傅寒川一眼看出了,傅老爷子对他的失望,至于嘟嘟,那更别说了!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傅寒川感到难以理解,自从他和江晚月离婚后,他感觉到生活变成了一地鸡毛。

  以前,江晚月从不会让他操心孩子教育的事。

  这一刻,傅寒川才知道,有江晚月做傅家太太,这对他而言,是有多么的重要!

  *

  当天晚上,傅寒川和叶明珠从山脚下方,一路磕头上山。

  嘟嘟因身体还会恢复,免于磕头,他的过错就由傅寒川代他承受。

  嘟嘟跟在傅寒川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傅寒川和叶明珠在寒风中跪在台阶上,磕头前进。

  台阶两侧的路灯,洒下微弱的光辉,几名傅家保镖跟在傅寒川与叶明珠身后,他们每隔十分钟,都要向傅凌渊和傅凌越的下属,通报一次,傅寒川与叶明珠磕头的情况。

  傅凌渊让保镖拿着手机,他在手机里骂骂咧咧,“嘟嘟你知道错了吗?寒川、明珠,你们知道错了吗?!”

  叶明珠穿着羽绒服,她作了点弊,在跪下的时候,跪在蓬松的羽绒服上。

  因为羽绒服宽大,她弯腰也没有弯得很彻底。

  可即便她在偷空减料,当她走过五十级台阶的时候,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凌渊,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们啊!嘟嘟的脸都被冻青了!”

  叶明珠在寒风中不满不出声。

  傅凌渊的声音,从保镖拿着的手机里传来:

  “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太惯着你了!我要是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你们,阿越能直接把嘟嘟和寒川都送去拘留了!”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傅凌渊在咬牙切齿。

  “嘟嘟!你得从中吸取教训啊!这是你的小叔公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好好认错,跟着你爸爸在寺里刻苦清修。

  对了,阿越还交代我,你们三个待在寺庙里的每一天都得写封悔过书。

  手写后,抄录一份电子版,发到阿越的邮箱里。”

  “哈?!!”嘟嘟听了,整个人要瘫在楼梯上。

  叶明珠帮着嘟嘟抱怨,“傅凌越他怎么这么多事啊!”

  傅凌渊在手机里怒吼,“让你做你就做!你在傅家这么多年,还认不清阿越的地位吗?”

  傅凌渊冲着手机吼完之后,气喘吁吁,他坐在书房里,整个人瘫在沙发椅上,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桌面上一张张摆放开来的简历信息。

  每张简历上都是四五十岁的单身女性,她们是否结过婚,有几个孩子,都写的清清楚楚。

  傅凌渊进入书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已经被人摆放好了这么多相亲简历。

  他顿时感到头大。

  不用想,这肯定是傅凌越让人这么做的。

  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

  傅凌渊抬手拭去布满额头的冷汗,他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傅寒川与叶明珠用了近四个小时,才走到山顶,期间因叶明珠体力不支,傅寒川被迫停下来等她。

  在距离山顶的最后五百米,叶明珠走一步路,都需要吸一下氧气。

  等到他们看到定光寺宏伟的建筑出现在他们面前,叶明珠瘫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傅凌渊已经提前在定光寺内等他们了。

  见傅寒川进入大雄宝殿,他冷声道,“凌越让我亲自为你剃发,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嘟嘟没有母亲,你这个做父亲的得担起责任来,不能让他再惹事生非了!”

  傅寒川一语不发,傅凌渊让他跪下,他冷着脸跪在蒲团上。

  傅凌渊拿起理发器,把傅寒川的脑袋剃成了平头。

  一团团短发如云雾般落下,傅寒川紧紧盯着慈眉善目的佛像,端坐在莲台上的佛像,好似傅凌越,但傅凌越那人不会露出如此慈悲的表情。

  他超然物外,从来都是不悲不喜的,却能降下雷霆,让傅家所有人都敬畏于他。

  傅寒川的双手紧握成拳,收紧的手指关节在咯咯作响,漆黑的瞳眸如同沼泽的淤泥,要把人溺毙在其中。

  嘟嘟出车祸后,为了做手术,他已经被剃成光头了,这几个月,好不容易长了一些头发,傅凌渊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头发给剃光了。

  接着他又把叶明珠的长发一把剪断。

  傅凌渊看着落了一地的头发,他抬头对如同石柱般站在一旁的保镖说:

  “这样,可以给凌越交差了吧?”

  保镖拿出手机,拍下视频,发给傅凌越。

  嘟嘟牵着傅寒川的手,他们走到大雄宝殿后方。

  傅寒川步子一停,嘟嘟就见他在盯着一面墙壁看。

  嘟嘟指着傅寒川视线所在的方向说:

  “我的平安灯,妈咪又给我点上了。”

  小小的平安灯里,火苗跳跃,烛光倒映在父子俩漆黑的瞳仁上。

  傅寒川走近一步,看到两盏平安灯上,写着嘟嘟和粥粥的名字。

  “你的平安灯不是灭了吗?”男人干哑出声。

  “是呀,但在我昏迷的时候,妈咪也像我们今天这样,一步三拜的来到定光寺,求老和尚给我重新点上平安灯。”

  说到这,嘟嘟的眼睛湿润了,“妈咪是爱我的,不是吗?”

  他的询问,并没得到傅寒川的回答。

  “爸爸……”

  当嘟嘟再次询问的时候,他听到傅寒川的声音落下。

  “你想要,你妈咪回来吗?”

  “我当然想!”嘟嘟几乎是喊出声的。

  傅寒川抬手,掌心覆盖在嘟嘟的脑袋上,“你不用为了,让你妈咪能够回来,再去做太多事。你还太小,根本分不清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有些事你做了,反而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嘟嘟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

  傅寒川一字一字的对他说,“我会让你妈咪回来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