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你阿爷已经入葬,现在大伯我把遗产分一下。”

  “老宅归我,北坡的地归你三叔。”

  “至于你,白吃了这么多年的干饭,什么都别拿了。”

  “阿哥你跟这小畜生废什么话,让他赶紧签字,不然老子连他另外这条胳膊也扭断。”

  蓬蓬蓬...

  暴力的威胁随同拳打脚踢声响起。

  慕尘疼醒了。

  他蜷缩在泥土地上,望着面前这头戴黑巾的莽汉,又看看对面那满脸胡碴的中年男人。

  大伯?

  三叔?

  他们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慕尘被吓着了。

  他惊异的目光从大伯和三叔黝黑的脸上扫过,最后投向他们身后还未拆除的灵堂。

  灵堂正中,阿爷泛黄的遗像高挂。

  这是...

  三十年前阿爷下葬的那天?

  慕尘四处张望,木质老屋,家徒四壁,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别装死,起来,赶紧给老子签字。”

  三叔粗暴地踹了慕尘一脚,“你这个爹早死妈改嫁的孽种,要不是前两年看你还有点用处,老子岂能容你在那老东西身边窝着。”

  “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左臂骨裂的疼意让慕尘清醒了不少。

  他奋力起身,咬牙忍着巨疼抓过大伯递来的遗产分割协议。

  慕尘望着那深深烙在他心底的文字,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穿回来了!

  重生了!

  重生到三十年前阿爷下葬的那天。

  1994年11月11日。

  这一天,年仅十六岁的慕尘,带着妹妹把将他们一手拉扯长大的阿爷下葬后,一直未露面的大伯和三叔才从附近寨子回来。

  大伯他们为了多分一份家产,进门就狂揍慕尘,威胁慕尘在遗产分割协议上签字。

  之后就将慕尘赶出了寨子——黑乌苗寨。

  慕尘永远都忘不了,在阿爷去世之前的头两年,自己考上高中的名额,被大伯他儿子给顶替了。

  堂兄还理直气壮地拍打着他脸威胁:敢告状,砍死你。

  三叔更是敲断了慕尘两匹肋骨。

  慕尘更忘不了被赶出黑乌苗寨后发生的每一件事。

  他一无学历、二无文凭、三无人脉、四无钱财。

  每天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在工地上与农民工抢饭碗。

  二十三岁那年,被县城边上一户人家招为上门女婿。

  继续过着做牛做**日子。

  就连他沾沾自喜、逢人就夸的儿子也并非亲生。

  最后还被人设计打成残废,受尽欺侮。

  慕尘更无法忘记上一世的种种折磨,忘不了临死前大雪纷飞的场景。

  寒冬,孤山。

  活活被冻死。

  …

  而大伯和三叔,虽然在附近的寨子,但多年来从未回来看过阿爷。

  几月前阿爷重病时慕尘去找过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回来见阿爷一面。

  哪知--

  大伯一家非常不耐烦,大伯娘还用“没时间”、“死不了”、“别烦我家”这些苗家语来轰慕尘。

  三叔更是在对面山腰放声大吼:“老东西你只生了我慕老三一个崽吗?”

  “阿哥忙我就不说了。慕老二是你生的吧,你先是养了慕老二,他死了你又养他的崽,像疙瘩一样护着,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养老。”

  当时的这些恶语,全寨子都听见了,也彻底加重阿爷的病情。

  今日阿爷刚入土,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非但没操持阿爷的老礼。

  反而等入葬才回来,一进门就在未拆除的灵堂前殴打慕尘,分遗产。

  忤逆不孝必遭天谴。

  这两个白眼狼的结局,慕尘知道。

  大伯与其他寨子的苗家人发生冲突被砍死。

  偷鸡摸狗的慕老三,无恶不作,最后被其他寨子的苗人活活烧死。

  那一年,慕尘做着窝囊女婿,他接到通知时,非但没去一眼,反而放声大笑,畅快地骂了句:

  活该!

  自作孽不可活!

  …

  慕尘在上一世的记忆中,越想越恨。

  他恨自己上一世的懦弱,明明就有一些防身术却还夹着尾巴做人。

  他恨大伯和三叔他们对阿爷的丧尽天良、大逆不道。

  古人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

  可这两个狗东西,活到畜生肚子里去了。

  这一世,慕尘既然能够重生,那就不会再懦弱下去,任由旁人欺辱。

  他要改变自己,不再走上一世的悲催路子。

  此刻,慕尘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之后他翻阅着大伯和三叔两人合谋拟出的协议,心想:跟前世一模一样!

  啪...

  “赶紧签。”

  慕老三剔着一口黄牙,将笔拍在慕尘面前。

  慕尘冷漠地看着两个白眼狼,不带犹豫的将协议撕了个稀巴烂。

  “不签。”

  都重生了,谁还想当冤大种。

  “你敢...”

  “老子卸了你这只手。”

  大伯怒了。

  三叔抽出苗刀。

  但下一秒他们就傻眼了。

  向来懦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慕尘,竟快速夺下慕老三的苗刀。

  随后风一般地绕到慕老三身后。

  咔嚓---

  慕老三被慕尘踢半跪在地上,苗刀也被慕尘架在了脖子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

  大伯呆了。

  慕老三吃痛的表情也像是见了鬼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着了。

  “阿尘,我们是长辈,你这是不孝。”大伯沉吼。

  “不孝?”

  慕尘板着小脸,“说到不孝,我真不敢跟你们两个比!”

  “小畜生你敢造反?”

  慕老三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想挣扎,慕尘手中苗刀直接在他脖子上开了个口子。

  “阿尘你住手。”大伯看见老三脖子上有鲜血流出,急忙呵斥慕尘。

  “上梁不正下梁歪,造反又如何?慕老三你敢动,我马上结束你。”

  凉飕飕的脖子,让慕老三彻底傻了。

  以前的慕尘任由他拿捏,什么时候敢跟他动手了。

  “反了!反了!”

  大伯气得跳脚。

  慕老三一脸惊恐。

  慕尘道:“先不说这些年来你们两个从未照看过阿爷,就说你们已经搬出黑乌寨多年,户口也已经迁出,那就不是我黑乌寨的人。”

  “既然不是寨子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分遗产。”

  “你们也别想着用以前的暴力让我屈服。”

  “大伯你别黑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把大娘娶进门的,要是让她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说她娘家人会不会将你大卸八块。”

  “你...”

  “还有你慕阿三,早些年你在咱们黑乌寨都偷了些什么,我这儿都给你记着的。”

  “现在,只要我出去吼几嗓子并指证你,你看那些汉子会不会将你打死。”

  前世的慕尘,捏着这么有杀伤力的把柄居然还能忍气吞声被赶出黑乌寨,真够怂的。

  这一世,慕尘绝不惯着。

  他一口就道出这两个白眼狼的秘密,随后走到门坎处,丢掉苗刀,喝道:

  “再不滚,我喊了!”

  两个白眼狼脸色大变。

  慕老三满脸抽搐地盯着慕尘,见慕尘真的要喊,他脸色一变,一咬牙拉着同样在颤抖的慕老大就跑了。

  “小畜生你给我等着。”

  “不怕被打死就来。”

  看着逃跑离开的两人,狠狠出了口恶气的慕尘,心里畅快无比。

  他暗道:“往后,我的生活,你们搭十把梯子也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