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只是一场竹篮打水

  沈玥蹙眉看着文曲,“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件事?我没有听家里人说过。”

  文曲失笑道:“这不过是我道听途说来,真假也说不准,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与沈家从前的权势相比,焦家连蝼蚁都称不上,倘若两家在南边真有冲突,焦家确实有可能被沈家吓得落荒而逃。”

  民不与官斗,富不与权争。

  沈家既是官又有权,称得上顶尖权贵,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名头就足以把焦家吓跑了。

  沈玥微微蹙起眉,一时没说话。

  文曲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姑娘听了不高兴吗?”

  家族如此辉煌,一般人都会觉得与有荣焉吧?

  毕竟大燕重视出身血脉,家世背景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

  “高兴什么?”沈玥淡淡道,“沈家若真是名声鼎盛至此,无需动作就把人吓得落荒而逃,只能证明沈家已经到了烈火烹油的境地,现在不就盛极而衰了吗?”

  再鼎盛又能如何?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越是鼎盛到了极点,往后都是下坡路。

  如今的沈家家破人亡,权势、地位、富贵、名声,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竹篮打水。

  反而不如民间普通百姓,至少百姓还能安生度日,头顶上也不会悬着一把随时抄家的剑。

  文曲笑容敛了敛,不由看她一眼。

  “是我小看沈姑娘了,我道歉。”

  “没事。”沈玥也懒得在意这种小事,她没享受过沈家的富贵,倒是被沈家的危难逼得无路可退。

  她道:“已经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焦家跟沈家有怨也好,无怨也罢。焦彰的商队能在边关如此形势下安然无恙,我也不相信他们只是单纯运气好。”

  燕绝看着她,“你有什么想法?”

  沈玥道:“焦彰人在何处?我想当面问问他。”

  “可以。”燕绝直接答应了,“但我们不便露脸,取两张面具来。”

  武曲领命而去,很快就取了几张漆黑的铁面具,沈玥在京城时就看贪狼和破军戴过,款式一模一样。

  沈玥和燕绝各自戴上面具。

  武曲领路道:“焦彰现住在三楼最后一间房,其他房间还分别关着三个人,一个是他身边的管事,一个是他的贴身护卫,还有一个是焦彰的侍妾。”

  文曲乐了,“他出来走商还带着小妾?挺会享受啊。”

  武曲没说话,取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房门,请燕绝先入内。

  燕绝和沈玥一前一后进去,文曲和武曲跟在后面。

  房间里布置摆设略显陈旧,面积还算大,穿过小厅里面就是卧房,床上被褥拱起,背对大门躺着一个人,似乎还在睡觉。

  但沈玥知道他醒着,她一进门就听到了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武曲说过,焦彰是个颇为精明的商人,被软禁客栈这么多天,他肯定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难免提高警惕,装睡属于常规操作。

  燕绝没有进去,侧眸示意了一眼。

  武曲走过去,推了推人,“醒醒,有话要问你。”

  推了两下人也不动,武曲直接掀了他的被褥,语气冷下来:“别装了,起来!”

  焦彰装不下去了,无奈坐起身:“我说各位大人,你们就行行好吧,现在连觉都不让人睡了吗?”

  “起来。”武曲冷声道,“有人要见你。”

  焦彰连声叹气,有气无力地下了床,被武曲带了出来。

  客栈的房间里外没有遮挡,沈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商人。

  他大约四十岁上下,体型圆润富态,粗短的手指上戴着扳指玉戒,脖子上挂着一块成色极佳的平安牌,一双眯眯小眼闪烁精光,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富商。

  他合衣而睡,身上衣服皱巴巴的,满脸油光,眼下乌青,看起来精神萎靡的样子。

  从卧室出来,看着站在房里戴着漆黑铁面具的两个人,焦彰愣了一下,脸色也收敛几分,小心地走过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

  燕绝没有说话,淡然安静地站在一旁。

  沈玥隔着面具看着他,用嘶哑的男声道:“我要知道你十月份从定康城离开后的经历,事无巨细,从头仔细说。”

  焦彰一听就垮下脸,似乎有些厌烦,“怎么又是问这件事?我都翻来覆去说了八百回了,你们怎么就听不厌……”

  话还没说完,沈玥冷声打断:“让你说就说,少废话!”

  焦彰的抱怨声卡住了,小眼睛微微睁大,表情有些讪讪,“行,我说还不行嘛……”

  顿了顿,他又试探性地问:“那我能坐下说吗?”

  沈玥无语地盯着他,摆摆手。

  焦彰立刻高兴了,把椅子拉过来坐下,“这件事我真的说过很多次了,你们要听,那我再说一遍好了。”

  “我是九月中旬到的边关,带了几大车皮毛在定康城做买卖,但因为当时天气还不算太冷,皮毛价格上不去,我就打算换一座城试试,于是就带着商队出发,往临潼城去了。”

  “定康城到临潼城还有两百多里路,商队车多,走得也慢,我们走的是官道,中途还在村庄休息了,顺便跟当地百姓兜售皮毛,所以就耽搁了时间。谁知我突然身体不适,村子上也没有大夫,我就打算抄近路去临潼城,找个大夫看病。”

  沈玥问道:“是你自己决定抄近路,还是旁人提议的?”

  焦彰说:“是我决定的,商队的人都是我雇佣的,他们都听我的。“

  沈玥:“你继续说。”

  “我们走的那条近路位置很偏,路也比官道难走很多,我又身体不适,受不起颠簸,所以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缓缓,结果就耽误了很多时间。”

  焦彰叹着气说:“现在想来实在运气不好,我本来打算花一天时间穿过近路,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临潼城,正好可以进城……”

  沈玥听出了端倪,“那条近道是直通临潼城的吗?”

  焦彰道:“那倒没有,它其实是在两城中间位置,大人应该知道两城地形吧?定康城和临潼城虽然离得近,但中间正好隔着一座夜狼山,官道是绕着山体走的,所以路途比较远,但也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