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祎偷跑出去的事,王御史并不知道。

  他一晚上烙饼似的,也没睡好,次日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天不亮就入宫。

  距离宫门口还有一条街的地方,竟有一辆马车拦着他的去路。

  车内没有动静,他也顾不上和人打招呼,便让车夫绕过去。

  “王御史,请上车一聊。”

  车内竟有人唤他,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继续入宫。

  一人蒙着黑巾,用刀拦住他的马车。

  他怒斥:“距离皇宫这么近,你们竟敢如此放肆,就不怕禁军得到消息赶来?”

  “大人觉得是禁军快,还是我手下的刀快?”马车内的人嗤笑,“还是上车来,我们先聊一聊。”

  听他语气如此肯定,王御史心中有气,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车内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青年男子,他十分有礼地对王御史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说吧,拦着老夫,到底意欲何为?”王御史忍不住问。

  “不急,王大人先看看这个。”男子将一封契书摆在他面前。

  不过瞬间,王御史就看完了,下意识地就想要将契书撕碎!

  这竟然是他与人勾结,贩卖私盐的契书!

  在大越,贩卖私盐是重罪,要被满门抄斩的!

  他从不曾做这种勾当,可为什么那契书下面,却签着他的名字?

  “你这是造假,是诬陷!”王御史怒道,“我要去刑部告你!”

  “造假?”男子嗤笑了声,“那你不妨再看看这个。”

  他将一本账册,和一份供词又放在王御史面前。

  账册上面全都是王御史与人贩卖私盐来往的记录,供词是一个贩卖私盐的供货商签字画押。

  只要这个供货商被大理寺抓住,那可真就是人证物证俱全,王家只怕是要死路一条!

  而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看,只怕四周早就布置了人手,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可他也没将这些证据交给大理寺,看来他只是为了跟自己做交易。

  眼前此人来者不善,王御史将东西捏在手中问:“你想怎么样?”

  “王御史果然是聪明人。”男子笑起来,“这些东西足以让你们御史府从此毁于一旦,但我也可以让这些东西消失,让供货商闭嘴,就看御史大人,是否愿意,将你儿子王祎的命给我!”

  “你说什么?”王御史睁大了眼睛。

  他本以为对方要做的无非是一些生意,他暂且先答应下来,待离开这里再做筹谋。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出口就要他儿子的命。

  这可是他的独苗!

  没了王祎,他御史府就绝后了!

  他断然拒绝:“这可不行,何况,小儿何时得罪过你,你要对他下此狠手?”

  “你儿子作恶多端,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妹妹,她……”男子有些哽咽,“她受辱又被人嘲笑,想不开上吊**,你的儿子却逍遥自在,凭什么?”

  王御史闭了闭眼,竟然又是这个孽子干的好事!

  他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这么个讨债鬼当儿子!

  “我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儿子给我妹妹偿命!”男子声音越发嘶哑,“今**若是不让他死,我就只能将这些送去大理寺,让你们全家都上断头台!”

  王御史到底是久经官场,很快就冷静下来:“你这些证据,就想要定老夫的罪,只怕是儿戏了些,堂堂御史,岂能被一个刁民陷害?”

  “你可以试试看。”男子冷笑,“我听说令郎近些日子似乎又害死一个女子,这女子还是吴尚书的女儿,这东西在我手里,或许不能让你直接定罪,可若是在尚书大人手里呢?”

  听着他明显是在威胁,王御史气笑了,直接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撕的粉碎。

  男子一脸淡然,甚至看都不看那些被扔掉的碎纸一眼。

  “御史大人可撕尽兴了?若是没有,我这里还有许多。”男子指了指自己身下的箱子,“家里还有。”

  “你这刁民!”王御史气得就要去掐男子的脖子。

  男子年轻,直接将王御史摁在地上,让他的脸贴着马车地板,气都喘不过来。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王御史,今天要么你儿子死,要么你们全家死,面前两条路,就看你怎么选!”

  说完,男子直接将王御史丢出马车。

  堂堂御史,被丢在街上,来了个狗**,他的颜面已经丢尽了。

  可他又有什么可在乎的,他的颜面,早就被他的好大儿踩在地上摩擦!

  他猜测,昨日王祎拿回来那个契书,就是今天这封。

  只是不知为何,契书的内容完全换了个样子!

  这个蠢货,不知道怎么上了人家的当,此刻只怕是还在家里逍遥。

  他蹉跎半辈子,也只是个三品御史。

  分明有满腹才学,却无法再进一步,都是这个逆子害得!

  男子离开之前丢下一句:“御史大人快点做决定,说不定王祎死了,你还能赶得及给自己换个老婆,再生一个。”

  这话,倒是点醒了王御史。

  人常言,慈母多败儿!

  都是因为夫人太过纵容王祎,才让儿子长成一颗歪脖树!

  他若是能重新取个妻子,生下的儿子定会遗传他的才学,光耀门楣,而不是像王祎那样整日作死!

  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么想着,他已经徒步走到宫门口,头也不回地进去。

  不远处,谢南伊的马车缓缓走近。

  “南伊,你觉得他会为自己儿子打人‘作证’吗?”宋辰安没话找话说。

  他大清早就去相府门口接谢南伊,可两人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说。

  方才那个男子给王御史看的供词,是他连夜“审”出来的,交给谢南伊。

  谢南伊找了自己手下最善于做账的先生,一晚上造出来,与供词相对应,看不出丝毫破绽。

  原本他打算在王御史面前大显身手,为南伊做出点事情。

  没想到她不同意,还说自己另有人选。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事情办得明白吗?

  “他没得选。”谢南伊轻笑,眼底闪着胸有成竹的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条是全家被砍头,一条是少了个逆子,他会知道怎么选。”

  “你是怎么找到那个男人的?”宋辰安忍不住问。

  “谁?”谢南伊诧异地看向他,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方才那个男子?我也是正好碰到,他得知我要为张盼娣申冤,觉得自己妹妹的冤情也看到了希望,便来找过我,我这才想到这个法子。”

  因为那个男人对谢南伊言听计从,宋辰安醋了一早上。

  此刻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才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