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田埂上。

  高奇累的浑身大汗,喘着气道:“原来收麦子,这么辛苦啊!”

  他方才兴冲冲拿起镰刀干活儿。

  结果才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歇菜’了。

  崔岘也没好到哪里去,躺在高奇身边不停擦汗。

  高千户、以及那群士兵,和崔家大人们都还在地里忙碌。

  几个小的在田埂树下歇息。

  崔璇端了两碗凉水过来,笑道:“阿弟,小公子,喝点水解解渴。”

  崔岘赶忙接过来,咕嘟嘟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舒畅。

  反倒是平日最能嚷嚷的高奇,忸怩道谢,然后斯斯文文的喝水。

  哎呦!

  屁大点的毛孩儿,这还害羞了呢。

  崔岘在旁边怪笑。

  惹得崔璇赧然着跑了。

  高奇佯装羞恼:“好啊,岘弟,你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人在田埂上闹腾。

  在地里割麦子的崔钰,也很快被祖母打发过来歇息,手上还拎着一个布书袋。

  “崔钰,快来歇息,喝些水解渴。”

  高奇自来熟,笑问道:“你手上提的这是?”

  崔钰喝了水,在二人旁边坐下。

  随后从布书袋里掏出一沓纸张,认真道:“我在私塾开蒙后,学着写的字,以及摘抄的《三字经》。”

  “阿弟,给你。这段时间,我先教你开蒙。”

  拿着阿弟去做书童的钱开蒙,崔钰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因此。

  他把在学堂到的知识点都记下来,然后再回来教给阿弟。

  可听到崔钰这话的高奇,却神情古怪。

  岘弟……还用学《三字经》吗?他现在所有的启蒙书籍都已经轻松学会了吧!

  还没等高奇把心里话说出来。

  里长的声音,大老远传了过来,把在田间收麦子的人们,都震得人仰马翻。

  “岘哥儿!崔家嫂子!裴府两位举人老爷,和裴氏族学的秀才相公,来探望你们啦!”

  什、什么?

  两位举人老爷!

  哎呦我的亲娘嘞!

  许多干活的村民们抬起头,瞧见里长身后那几位身穿襕衫的男子,慌忙丢下镰刀,赶来叩拜。

  崔家人晕乎乎看向那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崔氏定睛一看,涨红着脸道:“穿襕衫,戴纱帽、扎腰带、穿皂靴,确实是举人老爷没错!”

  “他们……也是来找岘哥儿的?”

  她高兴的嘴角都笑僵了。

  唯有高千户、高奇父子俩神情愤愤。

  裴家这铁定是反悔了,准备把岘哥儿要回去啊。

  真是无耻!

  听到动静的崔岘惊讶道:“大哥怎么来了?还有吴夫子、以及两位裴家的老爷。”

  他料到吴夫子会来。

  却完全没料到,两位举人老爷竟也来了!

  高奇嘟囔道:“还能因为什么,来抢人呗。”

  但裴坚过来以后,还真没有第一时间‘抢人’。

  他高声激动嚷嚷道:“岘弟!总算是找到你了。吴夫子,还有我爹,我祖父,都说你是旷世奇才!”

  “说你写了什么字帖,是未来书圣,还说你写的那首《咏鹅》,比赵耀祖那厮的《咏新竹》好上千倍万倍。”

  啊?

  高奇懵了。

  听到这话的崔家人、河西村百姓们也都懵了。

  吴清澜嫌弃的将裴坚推开,激动看向崔岘,脸色涨红,一副看‘宝贝疙瘩’的表情:“崔岘,终于找到你了!”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不,河南,乃至全大梁最厉害的天才!”

  “老夫找你找的好苦啊!”

  听闻此话,在场无数人瞪大双眼。

  老崔氏更是浑身一震,浑浊的眸子里浮现出激动的光。

  但让大家呆滞的是,秀才公,和两位举人老爷,似乎比他们更加激动、急迫。

  裴开泰一把推开吴清澜,不满道:“不要说这些大家都公认的事实!要先确定一些问题!”

  “崔岘,我来问你。你是否在族学耳房里,写下三张字帖!”

  “第一张,是你第一次开蒙写字。第二张,是你第二天写字。第三张,是你学会写字,一个月后写的。”

  崔岘眨眨眼,自责道:“是的。我第一次写字,是临摹案上别人写的字帖。写的不好,还被夫子责骂朽木呢。”

  吴清澜愧疚到无法呼吸。

  随后在所有人瞠目的注视下,他竟然给崔岘执手鞠躬致歉:“是老夫眼拙,误把天才当朽木!老夫愧对于你啊!”

  “你的字迹,灵气十足潇洒飘逸,日后勤学苦练,这大梁……”

  “不!大梁王朝往前推五百年,再往后推五百年,文坛书法界,都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注定会成为被士林人人敬仰的书圣啊!”

  裴开泰连连点头:“清澜兄说的没错!崔岘,你可知你天赋有多惊人,绝对我生平仅见!”

  四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八岁的崔岘,心中回过味儿来。

  举人老爷和秀才相公来找岘哥儿,是因为这孩子,读书天赋顶呱呱啊!

  原本激动的老崔氏,和崔家人,全都呆愣住了。

  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紧接着。

  裴崇青一把将儿子裴开泰推开,急急看向崔岘:“崔岘,老夫来问你。那《咏鹅》是你作的诗?”

  崔岘点点头:“是呀。”

  裴崇青深吸一口气,更加激动的问道:“可是,你都没开蒙,怎么会作诗呢?”

  吴清澜、裴开泰也都看向崔岘。

  崔岘理直气壮道:“我开蒙了!写字是在族学耳房里,自己临摹学会的。至于开蒙的书籍,《龙文鞭影》等等,是我大哥教我的。”

  “至于作诗,我读完了《声律启蒙》,所以就会了啊。”

  众人:“……”

  这对吗?

  唯有高奇、裴坚对此见怪不怪。

  因为岘弟一直都这么妖孽啊!

  裴开泰看着崔岘,嘴巴嗑动许久,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猛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儿子:“当时你说,崔岘跟着读一遍《千字文》就学会了,是真的?”

  裴坚撇撇嘴:“自然是真的。而且这算什么,岘弟还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呢。”

  嘶!

  裴崇青、裴开泰、吴清澜三人倒抽一口冷气。

  而这次,整日在家读死书的崔伯山、崔仲渊同样震惊看向崔岘。

  先前那些,超纲了,他俩一时间都有些无法理解,不敢置信。

  但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

  那得是什么妖孽啊!

  老天!

  吴清澜激动到原地跺脚,最后竟仰天大笑,一边喊‘绝世天才’,一边喊‘老夫太激动了,割一亩地冷静冷静’。

  说罢,竟真的在众人呆滞注视下,去割麦子了!

  裴崇青紧跟其后,直呼‘当代文曲星’,也去激动割麦子冷静去了!

  眼看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裴开泰紧紧攥住崔岘的手,生怕小天才跑了,而后激动看向老崔氏:“您就是崔岘的祖母吧?敢问,您是否愿意赏脸,让岘哥儿来我裴氏族学开蒙?”

  “您放心,我们一定给他最好的教导!”

  听到这话,老崔氏再也忍不住,竟当众激动到泪流满面。

  老天爷啊!

  她盼望了这么多年,终于给崔家盼来一个文曲星了啊!

  而这震撼一幕,则是让河西村的百姓们,记了很多年都无法忘却。

  那个炎热夏日。

  两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激动站在田埂处,对崔家只有八岁的岘哥儿说:

  这孩子,绝对是当代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