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走雪上,速度变得更慢。

  即使前头有人开路,覆盖积雪的路依旧不好走。

  来时用了几个小时,回城日上三竿,山路都还未曾行驶过半。

  陆陆续续好些人下车放松。

  然,车外更冷,下雪时天凉的可怕,雪融化时那就更冷。

  苏宁华瞧着不少人上车又下车,下车走几步又爬上马车。

  年纪最大的平南侯夫人最难抗。

  次一等的便是受伤的朱玉明。

  他现在已经醒来,一个人还乘坐了一个大号马车,马车上铺着好几个被褥,他躺下去,都能给被子压出一个深坑。

  车里还安装着扶手,他可以在速度快时抓住,车马摇晃,也不会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只是,一直晃悠躺着,到底不舒服。

  晌午肚皮空空。

  车队便停了下来。

  下人们开始砍柴烧灶,烧一些热水,再弄些吃食。

  赶路途中倒也不需要多精致。

  清汤面里放点猪油,也香喷喷的。

  用饭后,一行人继续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这一行走,到了深夜,才各自到家。

  苏宁华下马车时,瞧见守在大门处的文墨跟方嬷嬷。

  方嬷嬷瞧着苏宁华脸蛋冻得通红,连忙将手里拿着的银鼠袍撑开,披在苏宁华身上。

  文墨一句话不说,但是笑着看她,从他平静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府里未曾出现什么异样。

  那就好。

  “快些进去,早些休息,老夫人叮嘱少夫人您明日往荣喜堂来一趟。”

  方嬷嬷一边走一边说。

  苏宁华点了点头,按理说应该一回来就去见老夫人。

  但是吧,夜深了,总不能打扰老夫人休息。

  要知道年纪大的人,入睡时极为困难呢。

  明日再去见人最适合不过。

  一路回到静竹院,心满满静下来。

  不知不觉,她竟然吧此地当成了心安处。

  可真是……

  方嬷嬷看她回了静竹院,这才返回荣喜堂。

  苏宁华则是梳洗一番,温热的水将一日奔波的疲累跟寒冷融化。

  沐浴时,白蕊还从厨房要了些宵夜。

  是比较容易克化的薏米银耳羹以及松软豆沙馅的小包子。

  由白蕊喂食。

  沐浴完毕,她让下人褪去,关上门窗,一步步披着衣服朝着陆青崖靠近。

  床上男人呼吸乱了起来。

  才三日未见,他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努力调节呼吸,也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她知道他虽不能醒来,不能完全控制身体,但是对外界有感应。

  或许,他是怕她知道后会尴尬,会放弃治疗他吧!

  毕竟,她曾脱了他的衣服上下其手。

  她身上带着刚沐浴的澡豆清香。

  她手指往下移动,落在他脉搏上。

  苏宁华感知脉象,好吧,又是极危的脉,也不知道药一山是怎么搞的。

  她如果有这本事就好了。

  中医真是神奇啊!

  越是学越觉得医学浩瀚如海洋无边际,神奇如天空摸不到顶。

  去了开元寺三日。

  今日,又到了电疗日子。

  苏宁华再次将人挪到空间,拍片,电疗,又安排上了红外灯理疗仪。

  长时间躺着不动,身体里定然会有炎症照一照没错的。

  照了约莫一个小时,苏宁华才把人弄出空间。

  做完这些,她也累的够呛。

  躺在一旁,很快就睡着了。

  一旁的陆青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方才又被东西一碰晕厥了。

  但是意识恢复后,能控制的部位更多了,最起码他之前只能睁眼,动手指,现在,五个手指都能动了。

  他果然在变好。

  总有一日会彻底恢复的。

  若是恢复了,靖北侯府怕是安宁不得了。

  那些在战场上想要弄死他的,还会继续下手。

  还有齐王那些护卫跟当时通敌之人,都会行动起来。

  他得早些应对。

  ……

  瑞祥院里。

  苏安宁到现在都没敢休息。

  环姑这两日也没出门。

  甚至,环姑有意无意的让粉桃做些事情,分散粉桃注意力。

  有些蠢人灵机一动,能让旁人累死还不得半点好处。

  偏偏姑娘对粉桃越来越看重。

  环姑看着粉桃粉嫩脸蛋,心里有些打算。

  苏宁安见环姑进出,眼里闪过忧虑:“青鸿都三日未曾回来了,大房那**|人都赶了回来,他会不会出事啊!

  还有瑞春,这几日也没有给送消息过来。

  我心里总是不安宁。”

  环姑脸上肌肉僵硬起来。

  而后宽慰:“爷们出去访友,经常会这样,只是咱们姑爷不大细心,没给家里来信,或许马上就回来了,您不用太担忧。”

  苏宁安听见这话脸色好看了一点儿,只是不大一会又浮现怒色:“你不是安排了癞头毁了她,她怎么还能安全回来。”

  听见这话,环姑差点哭了。

  “老奴询问过,但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姑娘,大房没了男人早晚会落魄的,您不用着这么频繁出手的。”

  “环姑姑在教我做事!”苏宁安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环姑连忙改口:“不不老奴不敢。”

  她垂着头,又是痛苦的一日。

  苏宁安心理不顺,便询问:“那粉子做出来了么?”

  环姑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还压低声音,干巴回话:“做出来了,细腻好用,还往里加了不少香膏,闻着也好闻,就是不能经常用,普通人使用,三四年脸就不成样子,孕妇的话,用多了会滑胎!”

  “滑胎?”

  苏宁安眼睛亮了一下。

  从小她就知道,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不纳妾不偷|腥的。

  现在陆青鸿心里有她,才会多加维护。

  但是,这也不会影响他对其他人感兴趣!

  “这些东西可以多做些。”她说道。

  当然,她自己是不可能使用的,日后这陆家除了她,谁也不会有机会生孩子。

  还有……

  这么好的东西,也可以送给长姐一些。

  毕竟她们之间姐妹情深。

  “这两日苏家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传过来,以往母亲隔三差五的让人问候,你明日回苏家看看什么情况。”苏宁安又说。

  环姑应了一声。

  城郊破落民宅里。

  陆青鸿这两日身体疼痛已经不那么强烈。

  盘算着回府的事情只是,他少了一个蛋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

  他白日里已经与厚朴商量好,让她随他一起去侯府。

  厚朴是救了他的女子,姓李,知晓他身体受伤,日后沐浴,换药,总得有人伺候,原先那些人……

  他不会再用了!

  不会让更多人知道他少了蛋!

  她也愿随他去!

  这极好的。

  次日清早。

  陆青鸿下眼皮青里透黑,这几日的饮食,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差的。

  即使上辈子曾经参与过洪涝后赈灾,作为官员,他吃用的也比旁人好。

  这几日吃的是什么,白米里夹石子,白面馒头吃不到,只有灰面馒头,肉的话,这家里兄妹买了二斤。

  全用水煮。

  一点儿滋味没有。

  肥肉腻得慌。

  瘦肉柴的慌。

  他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肉。

  回了回了!

  他让厚朴租了个马车,躺在充满尿骚味的马车上,他终于回到了侯府。

  只是,到了府邸还出了点小问题。

  他如今还不能行走。

  得找人抬着。

  这些事情亮明身份,往日就应该有小厮过来主动讨好他。

  但是今日,那些小厮有些怠慢。

  一会说二公子才不会乘坐破旧马车,里面定不是二公子。

  一会儿说厚朴是骗子,竟然胆大的骗到靖北侯府。

  还是他从马车里忍痛走出来,震慑了小厮,这才有人搬着担架将他送到瑞祥院。

  厚朴跟在他身侧一起走进府邸。

  回了熟悉的地方,他首先让厚朴将他最看重的碎蛋搁置博古架最高的地方。

  这个东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不能丢啊!

  躺在熟悉的软和的床上,闻着空气里熏香味儿,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刚想闭眼睡一会儿。

  就有人推门闯进来。

  是苏宁安。

  她一脸担忧,眼睛发红,紧张的盯着他:“夫君我听说你受伤了,还是被人抬着回来了,你怎么了,哪儿受伤了,可需要大夫,我这就让府医过来。”

  苏宁安瞧着脸色灰白的陆青鸿,又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不认识的穷酸女子,心里转过诸多想法。

  “无碍,看过大夫了,不用叫府医过来,我休息休息就成,你别张扬,省的母亲担忧。”陆青鸿安抚。

  “夫君她是谁?”苏宁安指着厚朴追问。

  “她叫厚朴,我在山里摔倒昏迷,是她救了我,日后他留在书房照料我,你多关心她。”

  陆青鸿开口。

  苏宁安心里咯噔一声,阴冷的目光落在厚朴身上。

  而后眼睛一弯:“夫君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她可是救了您的,我会敬重她的。”苏宁安声音更温柔了。

  像绵绵溪水,温暖的很。

  陆青鸿睡前还抓着苏宁安的手。

  仿佛有她在回安心许多。

  确定陆青鸿睡着,苏宁安视线落在厚朴身上,将人从上往下打量一番:“妹妹长得可真标志,环姑你记得替我感谢这位姑娘。”

  环姑连忙点头。

  苏宁安问了厚朴几句话,笑着带环姑离开。

  回到她住的房间,牙齿差点咬碎。

  “去把那些脂粉装在精致瓷盒子里送过去,她身上带着药香,应该懂点东西,把脂粉改善改善,让她察觉不出,还有送过去四套衣服,将我不爱花哨又廉价的簪子钗子送过去一些。”

  环姑应了一声立马去忙活。

  做完这些,才得了空闲,她朝着苏家走去。

  今日苏家也没传来消息,让她跟着不安起来。

  总觉得苏家那边出了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