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拍着沈知意的头,声音很低。

  沈知意没怎能听清。

  等她抬头看去时,萧烨已经恢复原本肃然的样子:“我先帮你把身上的伤包扎一下。”

  见她又想拒绝,他声音严厉了些。

  “你难道就想这样回去吗?”方才只以为她只是受到了惊吓,现在近距离看才知道还有摔伤,“这么重的伤,还这么着急走?该说你是惜命还是不惜命呢?”

  她也是想惜命的呀,若是还有时间的话……沈知意苦涩的笑了笑,垂着眼眸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萧烨看着她的样子,目光加深,这个女子,倔强的像是一根刺,但也柔弱的如一摊泥,谁都能伸手欺辱。

  这样的她,就是一个迷。

  一个,想让人去探寻,又想去保护的谜团。

  快了,快了。

  他会带她离开这样的魔窟,一定会!

  *

  在萧烨的相帮下,沈知意顺利回到了营地。

  萧烨说,她现在身子很虚弱,必须好生休息,还留了一个士兵在她的宫女帐篷外留守,说有什么事就让那人来给他传信。

  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春猎还未正式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乱子,自然是要去查清楚的。

  沈知意不愿意给他添麻烦,对那个士兵说自己无事,让他不用在这守着。

  其实萧烨的手下也并没有那么喜欢沈知意的。

  说白了,在这个褚乌山的人,统共加起来,也就只有萧烨对她有好脸色,其他人对她的嫌弃都是一样的。

  士兵本就是为了应付萧烨的命令,让他一个上阵杀敌的人,在这守着一个低**的奴婢,算是个什么事儿?说出去都丢人!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四皇子怪罪下了,你自己去说!”士兵冷哼说完转身就走。

  两人在这说话的场景,恰巧被不远处路过的月墨看到。

  月墨瞥了一眼,认出方才那个是四皇子的人,路过帐篷时冷不丁道了句:“太子殿下真是看错人了!”

  跟着萧玄祁久了,月墨的冷淡样子,也和他如出一辙。

  以往的沈知意可能听到也就听到了,可今日却是皱起眉头,说了句:“月墨,你其实不必这样的。”

  月墨停下步子:“不必哪样?不仅仅是太子看错了,我也看错了,大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太子殿下?”

  她怎么对待了?

  沈知意讽刺冷笑着说:“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对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还是仅仅因为我去和旁人说了几句话?月墨,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

  月墨被她冷静的问话逼问得有点语塞,抿了抿唇后,他但很快又板起个脸:“总之,你自己心里清楚!”

  太子和四皇子之间关系好,只是明面上而已,她去招惹萧烨,就是背叛太子,就是吃里扒外!

  沈知意突然就不想反驳了,旁人的成见,就像是一座根深蒂固的大山。

  即便她根本没有错,仅仅只是因为低**的她在千疮百孔时,受到了旁人的一点她不该受的关心和恩惠,那她就是错的。错得离谱!

  “月墨,你走吧。”

  月墨气得不行:“站住!太子殿下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就连问都不问一句吗?”

  沈知意眸光闪动,淡淡地道。

  “殿下受伤,自会有太医照顾。”况且,他是不想见她的,去了只会招惹他生气。

  “你!”

  太子殿下是为了她才受的剑伤,她不去看看就算了,连问候一句的心都没有!

  殿下对她苛责是不假,有些时候,月墨也觉得太子有些过了,但难道要让太子殿下对一个低**宫婢好言好语?温和相待吗?

  这样的‘殊荣’,压在她一个宫婢身上,只会害了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啊!

  沈知意觉得自己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她理应卑**。

  “你是不是真的攀上了四皇子?若是如此,那就祝你前途似锦吧!今后有了新主子,便再也别来纠缠我们殿下!就当,殿下的这些年来的真心,全部都喂了狗!”

  真心?萧玄祁对她当真有过什么真心吗?

  或许早些年是有的,但后来她在他手里遭受的这一切又一切,也足够相抵了吧!

  沈知意不再多说一句,垂眸回了帐篷。

  看着她冷漠地紧了帐篷,月墨怒斥:“记住,再遇到什么烂摊子,别再来找我们殿下!”

  月墨转头时,余光瞥着了不远处朝着宫女帐篷这边偷偷张望的鬼祟人影。

  他眸子一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但很显然,月墨并不想管沈知意的事!

  太子都说过了,她明明知道有人盯上了她,还到处招惹是非,那她被人算计,都是她该得的!

  月墨重重怒嗤一声,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帐篷里坐下的沈知意,心并没有因为周遭的安静而冷静下来。

  方才的月墨的话语,犹如一记记重锤,压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现在,她的身子都被气得在狂抖。

  沈知意背靠在帐帘边,一把抹掉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委屈晶莹,再抬头时,神色已然恢复冷淡平静。

  她转头看着眼前这‘烧过’的帐篷,心中哀叹她活着的悲哀,但渐渐的,沈知意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自嘲苦涩,到接下来的凝重和古怪。

  不对,不对。

  沈知意突然站起身,开始在帐篷四周打量。

  帐篷里的大火迹象的确被人掩盖了,但因为当时的时间紧迫,那些人不可能掩盖得住所有的细节。

  这个帐篷,被人搜过!

  是了。

  特别是她的被褥和行囊,显然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因为太急,被褥还被装反了。

  先前沈知意没心情去在意这些,现在才愈发觉得不对劲。

  所以,那场火的幕后黑手,不仅仅是想让她更‘声名狼藉’,还想要找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她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件,都全部被东宫里的人搜刮干净了。还能有什么值得旁人这么费心算计?

  就在这时,帐篷后方,闪过一道身影。

  沈知意正想追去,那人已经消失,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她将纸条捡起,看着上面的字迹,眉心便是一皱,并不想理会。但看到上面的内容,她捏着纸条的手微紧,终究还是吐出了口气。

  半晌后,褚乌山半山腰凉亭。

  慕景初比她想的更早到。

  像是这样和他私下相见的场景,曾经的沈知意不知幻想过多少次。那时候的她,哪怕是能得慕景初一个正眼,他能愿意多对她说一句话,她都会高兴的三天也睡不着觉。

  但还是那句话,期盼许久的糖,吃到了,也不是曾经的味道了。

  沈知意规矩地站在凉亭外,秉持着躬身的姿态,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也在无言的述说这他们回不去的曾经:“不知小侯爷见奴婢有什么事要吩咐?”

  慕景初转头。

  其实她一出现,他就知道了。

  他本一直守在惊魂未定的萧紫茹身边,知道沈知意回来后,他什么也没做多想,当即就找人去传信。

  说来也是可笑,他守着的是萧紫茹,可是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女人!

  可是看到她此刻这么冷淡,这么疏离!

  慕景初心中的那点担忧,顿时全部化作为了内心里莫名的幽怨!

  以前的她,巴不得时时跟着他,见到他就是喋喋不休,那张嘴好似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总是逼着他去厌恶,让他去烦闷!

  可是现在的她,只剩下了冷漠,即便是说出来的话,也是劲劲儿的带着棱刺。

  慕景初的那点幽怨,转而又变成了怒火。

  虽然沈知意身上看着也有大大小小的伤,但总算是安然无恙的归来了。

  可紫茹呢!紫茹被吓成了那样!到现在都还害怕得吃不下饭,连水也不肯喝!缩在帐篷里,看到旁的男人就吓得颤抖。

  而沈知意,她又凭什么能这么冷淡,这么的平静!

  慕景初走过来:“跟我走!”

  他一把抓住沈知意的手!

  沈知意皱眉:“小侯爷,你要做什么?”

  “我来这只是拿走父亲留下的遗物,东西拿了就走。”

  是的!

  慕景初的确是用‘遗物’引沈知意过来的,他也没有说谎,的确有这个东西的存在,是沈太傅落狱的那一夜给他的!

  不过,沈太傅那夜也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把此物给沈知意。

  即便是要给,也要到最稳妥的时机。

  而很显然,在慕景初看来,最好的时机就是他主动来见沈知意时所需要的借口!

  他转头,眼神发狠:“是你连累了紫茹!若不是你,她也不会被吓成现在这样,现在就去跪下给她道歉!”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