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城。

  明明已是午夜时分,可王姬所住的宫殿里,烛火却依然亮着。

  被纱帐围挡的圆榻上,王姬抱着双腿,坐在那里,等着秦野回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蜡烛即将燃尽,侍女又换上新的,殿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秦野进来后,将元宝放到鸟架上,给它蒙上眼罩后,沐浴更衣,然后躺在殿内的矮榻上。

  整个过程,他都不曾瞧王姬一眼。

  王姬屏退侍女,赤足走到秦野身前。

  她气不顺地道:“你到底要在这里睡到何时?”

  秦野头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闭目不语。

  王姬站在那里,瞧着他冷漠的模样,是又气又委屈。

  成婚已有半年之久,别说夫妻之实,就是连根手指头,秦野都没碰过她。

  堂堂朔月王姬,尊贵无比,却被他视若无睹。

  自尊心受挫,王姬越想越恼火,两行泪水便顺着面颊簌簌而落。

  既然秦野不主动碰她,那她主动就好了。

  她就不信邪了,一个赤果果的女子躺在身旁,哪个大男人会无动于衷?

  衣裙滑落,一件接一件地在王姬的脚边堆叠。

  她主动爬上矮榻,欺身压下,俯首想去亲吻秦野的唇。

  “阿野,你就不想吗?”王姬的声音娇媚婉转,极具诱惑。

  可秦野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独抽出一只手,将宽大的掌心呼在了王姬的脸上,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面与面之间的距离。

  收手枕回头下,秦野仍是不睁眼看王姬。

  倦怠松弛的一声,低沉而轻缓,却也透着几许不耐烦。

  “再不安分,明日可就不回来睡了。”

  “找个男人暖被窝,二公子也是干得出来的。”

  王姬气得面色涨红。

  “这么久了,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秦野冷声道:“废话可以不答吗?”

  身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一双小手还试图扯开他的衣衫。

  秦野漠声警告:“数三下,再不下去,可就出去了。”

  “一。”

  王姬啜泣:“你就那么忘不了她吗?”

  “二。”

  “阿野,你跟我做一次,或许做一次,你就能......”

  “三。”

  声落,秦野倏然起身,毫无怜惜之意地将王姬推到了一旁。

  “劝王姬收起那点心思,别轻**了自己。”

  “要知道,想爬二公子床的女人多着去了,你这点美**惑不到我。”

  扯下衣桁上的外袍,带上元宝和那把黑伞,秦野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寝殿,独留王姬坐在矮榻上泪流不止。

  秦野带着元宝,来到朱厌的屋子里。

  黑伞捅了捅朱厌,他道:“往里躺躺。”

  朱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醒来瞧了眼,转个身往床里挪了挪。

  扯过被子,秦野合衣躺下。

  别说,男人暖的被窝,是挺暖和。

  朱厌背对着秦野,语气含糊地嘟囔着。

  “二公子若一直这样下去,稽粥单于何时能彻底信任你。”

  “他不信咱们,就不会放咱们走。”

  “要属下说,反正你跟王姬都成亲了,该干的就干了吧,也别矜持了。”

  “等王姬有了孩子,这亲就算是彻底结成了,单于也就放心了。”

  秦野懒声回道:“你在这边,怎么不寻个羌匈女子,成家生子。”

  身后之人默了默,朱厌的声音明显比先前清醒了许多。

  “那不行。”

  “阿紫若知道了,以后肯定不理属下了。”

  沉默延续,朱厌的鼾声渐起。

  秦野躺在那里却睡不着,摸出放在香囊里的长命锁,他放在手里盘弄。

  他心里算着,孩子大概是年末时出生。

  定要赶在那之前,想法子把长命锁送到夏时锦的手里,保佑他们母子平平安安。

  心里一点点计划着,人就不知不觉地入了梦。

  ......

  秦野在朔月这边也并非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

  偶有部落间起冲突或另有外族入侵之时,秦野都会主动同单于请命,亲自带兵征讨平乱,逐渐在各部落里树起了威名。

  但凡有人提起秦野,皆是闻风丧胆,只道他不愧是大商秦老将军的儿子,上阵杀敌时,一骑当先,勇猛如虎。

  而无战事时,秦野除了参与练兵外,还学了羌匈语。

  另有政务之事,他也会向稽粥单于献策。

  加上他吃喝玩乐的纨绔姿态,一来二去的,在朔月的朝中结下不少狐朋狗友,混得也算是如鱼得水。

  且半年的时间里,秦野已将羌匈各部落的地势和朔月的军舆图,皆熟记在心。

  朱厌问他记这些做什么,秦野笑而不语。

  只可惜,稽粥单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差了当门一脚,始终不肯放他离开朔月。

  于是朱厌天天苦口婆心地劝秦野。

  “快点跟王姬生个孩子吧。”

  “属下还想去突离见阿紫呢,再不见,媳妇儿就要被梁勉那混账给勾跑了。”

  “反正两眼一闭,都一样。”

  “那人已成了王妃,跟王爷连孩子都有了,二公子还在这儿立什么贞节牌坊。”

  秦野懒懒地斜朱厌一眼,冷声骂道:“你懂个屁。”

  话落,他眸眼半眯,一边撸着元宝,一边琢磨着什么。

  ......

  流年岁月,仲秋转眼将至。

  萧时宴带着一小部分人赶回突离,只为与夏时锦过第一个团圆佳节。

  半年未见,萧时宴的头发又长了许多。

  他整日东征西伐,在外面风吹日晒,那张脸比离开时黑了许多。

  健康的小麦肤色别有一番成熟的**。

  而高大的身躯精瘦健硕,往那儿一站,便透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霸气和浓浓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一双深邃且睿智的桃花眼,轻飘飘瞧谁一眼,都会让人的心为之一动。

  或悸动,或惧怕,或心虚。

  偏偏这样一个人,此时就站在夏时锦的身前。

  她微仰着头,在萧时宴的身影之中,与他四目相对。

  许是太久未见,夏时锦略感生疏且局促。

  说想念?

  一点谈不上。

  这就跟公司老板和领导出差,没有员工会盼着他们回来一样。

  可若说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倒也不是。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虽谈不上喜欢,可较于旁人,总是特别的。

  更何况是拜了堂,成了亲的。

  是以,夏时锦每每面对萧时宴时,感情都是复杂难辨的。

  他多次救过她,内心是有感激在的。

  但他卑鄙无耻,挟恩图报,逼着她背弃秦野,所以,恨也是真恨的。

  可恨也是种情感,有了情,便也有了牵绊。

  夏时锦扯唇笑了笑,语调客气疏离。

  “恭迎王爷回来。”

  “王爷四处征战,真是辛苦了。”

  萧时宴笑而不语,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抱一抱,可无奈大肚子隔在中间,甚是碍事。

  于是,他将人扭过去,胸膛紧贴着后背,他将人用力往怀里按。

  大手抚上夏时锦那圆滚滚的肚子,萧时宴微微俯首,与她脸蹭着脸。

  “还有两个月,小家伙就要出生了。”

  夏时锦也低头摸着肚子,亦是满怀期待地“嗯”了一声。

  只听萧时宴柔声又言。

  “也不知小家伙是像阿锦多点,还是像他多点?”

  这等敏感话题他都敢聊,夏时锦都没敢答。

  好在萧时宴及时换了个话题:“仲秋过后,便同我搬到雁北去。”

  夏时锦好奇道:“那这里呢?”

  “这里暂时交由秦野把守。”

  夏时锦小心翼翼地问:“稽粥单于那边肯放人了?”

  “嗯,秦野在朔月这半年来,深得稽粥单于赏识,再加上王姬已有身孕,单于对他自是十分信任。”

  王姬已有身孕......

  这句话就像是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夏时锦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