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比大周炎热,四月底的夜晚已有了丝丝暑气。

  孟芊芊光明正大地去了冷宫。

  她如今顶着陆风吟的脸,以查案为由,无人敢阻拦。

  为她引路的是冷宫的总管庞忠。

  庞忠毕恭毕敬地打着灯笼:“那日老奴在前边儿教训几个犯了错的奴才,忽然听到后花园传来打斗的动静,等奴才着急忙慌地赶过去时,只看见陛下与苗王先后坠下了枯井。后不久……昭昭小姐也不慎……”

  想到昭昭,孟芊芊心口一痛。

  小家伙离开她这么久,不知会不会找她。

  有没有饿肚子?

  有没有害怕?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案发现场。

  “就是这儿。”

  庞忠指着被围起来的枯井,“晋王殿下让人将此处围了起来。”

  “有别人来过吗?”

  孟芊芊敛起了情绪,问道。

  庞忠想了想:“晋王殿下、国师、大将军、几位娘娘以及……殿下们都来过。”

  他在提到殿下们时,约莫是想起了刚刚遇害的睿王,略微顿挫了下。

  “本公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这……”

  孟芊芊眸光一厉:“怎么?本宫的话不管用了?还是说你一个小小的冷宫总管,也妄想监视本宫的一举一动?!”

  庞忠吓得扑通跪下:“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孟芊芊冷声道:“还不快滚!”

  “是,是!奴才告退!”

  庞忠放下灯笼,连滚带爬地走了。

  孟芊芊低头望着枯井,开口道:“有发现吗?”

  井底传出一道熟悉的声响:“还没,底下太暗了。”

  孟芊芊打着灯笼正要跳下枯井,陆沅先她一步攀了上来。

  “做什么?”

  陆沅皱眉。

  孟芊芊道:“给你把灯笼拿下去。”

  陆沅把她从井口抱了下来,无奈又无言地睨了她一眼:“孟小九,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不要命?”

  孟芊芊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又来这一套……

  陆沅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我猜下面有机关,如果掉下去,触地便会掉入陷阱,再也出不来。”

  孟芊芊用力吸了吸鼻子。

  陆沅古怪地问道:“又做什么?”

  孟芊芊将整个脑袋扎进枯井,像只小猫儿左闻右闻:“我闻闻有没有死人的气息。”

  陆沅:“……”

  他看着某人的小翘**,觉得有点儿可爱。

  孟芊芊将脑袋从枯井里抬了起来:“头晕了头晕了。”

  陆沅好气又好笑地拦着她在井口坐下。

  孟芊芊缓了缓,认真说道:“没有闻到,陛下和外公应当没死在里面。”

  陆沅:“……我谢谢你啊。”

  孟芊芊道:“是不是暗藏玄机?”

  陆沅嗯了一声:“我怀疑下方藏了一条密道,但密道只能进不能出。”

  孟芊芊顿悟:“所以你才拦着不让我下去。”

  陆沅道:“连两个老头儿都无法原路返回,我们若也陷入其中,只会白白浪费两员大将。”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高低得来上一句“少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然而孟芊芊却是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小俩口是一个敢贴金,一个敢镶钻。

  陆沅摸下巴,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枯井:“与其自己摸索,不如让他们主动把线索送上门。”

  陆风吟在皇城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宅子。

  她的新面首入城后便居住于此。

  为确保任务万无一失,胡烈派出了手底下最厉害的三名暗卫,成功避开侍卫的巡逻,掳走了正要就寝的新面首。

  新面首被带去了胡烈的院子。

  胡烈是武将。

  他不爱在书房会客。

  何况新面首也不是客。

  简陋的茶室内,除了桌椅茶具,便只剩墙壁上的兵器——一柄偃月刀、一把劈天战斧以及一个空荡荡的架子。

  架子上原本陈列着后羿弓。

  结果胡烈大意失荆州,让后羿弓落入陆沅之手。

  新面首被暗卫扔在了地上。

  胡烈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就是朱桓?”

  骆山笑道:“正是鄙人。”

  胡烈一身杀气,少有不对他望而生畏的:“一个小白脸,倒有几分胆色,说吧,谁派你接近长公主的?”

  骆山慵懒地抬了抬肩膀,示意暗卫将放在自己肩上的脏手拿开。

  暗卫望向胡烈。

  胡烈比了个手势。

  暗卫退下,眼神凛冽地守在门口。

  骆山笑着站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

  他用的是自己的脸。

  反正他在大周一直以假面示人,这张真脸反而没几人见过。

  胡烈一个大老爷们儿,自是看不惯男人的脂粉气,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小白脸比自家的儿子玉树临风不少。

  骆山从容淡定地寻了把椅子坐下:“大将军啊,我说是谁指使的,你就会信么?”

  胡烈道:“你先说,本将军自有定夺!”

  骆山淡淡一笑:“我说了,能有什么好处?”

  胡烈沉声道:“你亵渎一国公主,其罪当诛,若你肯戴罪立功,本将军可代晋王殿下做主,饶你不死!不仅如此,本将军承诺放你与你小妹安全离开皇城,保你兄妹二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骆山轻蔑地说道:“长公主殿下若是当了女帝,当诛的便是你们。”

  “大胆!”

  胡烈一巴掌拍上桌子。

  骆山只是轻轻一笑:“大将军,该迷途知返的人是你才对,晋王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大逆不道的是他,你只是被他蒙蔽,若你肯戴罪立功,转而投靠长公主,朱桓愿在长公主面前替大将军美言几句。”

  胡烈只觉受到了莫大羞辱。

  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匍匐在一个女人的脚下?!

  胡烈怒不可遏地说道:“朱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杀过的人,没有万儿也有八千,你不会真以为本将军是仁慈之辈吧?”

  骆山摊手:“大将军想杀便杀吧,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但要让我出卖长公主,不可能。”

  胡烈冷嘲热讽地说道:“杀你?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来人!上刑具!”

  门外的暗卫抬了一桌早已准备就绪的刑具,每一样都染着斑驳的血迹与锈迹,触目惊心。

  胡烈踱步走到一桌刑具前,随手拿起一副夹棍,比了比,瞥了骆山一眼又放下,改为抓起一副铁钩

  “这可不是普通的钩子,专用来穿琵琶骨的,那种滋味,你这样的小白脸恐怕挨不过半炷香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