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雾朝着四周扫视寻常是否有她的身影,可想而知,眼底的失望便是结果。

  那股心慌,又再次急吼吼的浮了上来。

  他匆忙上了岸,只祈求她现下仍在山里,如此便还有望能够找到她。

  可她若是已经下了山,那他也只有无能为力。

  只是这林子四通八达,处处都有道,哪一条才是她离开的方向?

  正忐忑,忽而瞧见林子里好似有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那个身形,尤其是那抹鹅黄的颜色让裴舟雾觉得无比熟悉,昨夜烘了许久的衣服可不正就是鹅黄之色。

  他快步而去,入了林子。

  柳扶楹见着他时,亦露出震惊之色。

  由远而近走过来的裴舟雾瞧着气势汹汹的,她往后一退,没站稳跌下去。

  见状,裴舟雾又是脸色一变。

  更加快了步伐过来,并在她身前蹲下,“伤着哪里了?”

  从她方才蹒跚的步履便能看出,她一定是受了伤。

  至于她去了哪里,也果如他初次猜测的那般,是去了陷阱处看猎物了,看她手中抓着的两只野兔便可知。

  “你…你怎么……”

  “我怎么出来了?”裴舟雾板起脸,目光如炬盯着她,“你为何不告诉我而擅自出去,你就半点不觉得我会担心,早日这般,我宁愿当时没有救下你。”

  先前觉不觉得不要紧,现在她知道了。

  裴舟雾对她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她原本的预期。

  为了她,他竟然从水下出来了。

  上回不同,上回他只是送她出来,很快也就回去了。

  可今日,他是特意为了找她而出来的,他又哪里知道去何处找她,时辰一长可是会被守卫发现的。

  裴舟雾一直都是淡淡的,说话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行事也稳当规矩。

  不曾想,他一旦热烈起来竟这般……

  “对不起,晨起时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在前屋睡觉呢,我又不敢过去更不敢喊你怕被守卫发现。如今天气热,若是捕到猎物捕不快点处理会腐烂发臭,那就不能吃了,所以……”

  “对不起。”

  她低头小声的致歉,自责之意冲散了裴舟雾因为担心而生的愠怒。

  他发了叹的接过野兔,闻着还没发臭。

  “你这陷阱是放到了两座山之外?”为了缓和气氛,他刻意以调侃的语气来说。

  “没、没有。”

  柳扶楹抬眼偷偷看他一眼,又迅速再垂下眼帘。

  那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心发软。

  “没有放到两座山之外,就在林子那边不远的地方。”

  “那为何这么久都不回来?”

  柳扶楹声音轻轻的,好像是不想再惹他生气,诺诺道:“陷阱是放的不远,但用于调味的野葱野菜什么的,不是很好找,我在找调味草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扭到了脚。”

  说着拉了拉裙子,盖住崴了脚的脚踝。

  “现下好多了,先前真是疼的一步也走不了,还被自己气哭了一阵。”

  听她说被自己气哭时,裴舟雾仅剩的严厉也退了下去。

  不气,却也笑不出来。

  有的,只有无奈。

  “我一个大男人,竟然沦落到要你出去打猎养活我了。”

  他分明的调笑的语气,柳扶楹分明也听的出来却还偏偏装作不懂,扯了扯他的衣袖,软糯糯怯生生,泪眼朦胧的说着恳求的话。

  “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她这般模样,谁还生的起气来。

  裴舟雾背过身,落下一句,“不说了,先回去。”

  看他那样子,意思是要背她。

  “能动吗?”他又问。

  “能,能动的。”

  柳扶楹坐起身子扑了过去,原本崴脚就是装的,方才在林子里听见水声猜测是裴舟雾出来了,她这才临时起意假装崴脚的。

  她小心翼翼的,体贴的将野兔从裴舟雾的手里接了过来。

  “这个你不方便,我拿着就好了。”

  然后,趴上了他的背,一手拎着野兔,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裴舟雾手上戴着铁链,所幸长度还够他两手分别勾着她的腿,不然会让她掉下来。

  接着起了身,按着原路走回去。

  柳扶楹的注意力却全在裴舟雾的头发上,准确来说,是他的发簪上。

  那只她送的流萤木簪。

  他竟然将这簪子给用上了,昨晚瞧他簪的还不是这个呢。

  她暗暗生笑,果然发簪还得看人戴,即便是再普通的木簪子,可戴在裴舟雾的发间竟也多了许多非凡的感觉。

  离潭边还有些距离,柳扶楹的目光从他头上的发簪,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脉动的血管一下一下的跳着,柳扶楹的心口也应和的跟着一块儿律动起来。

  “真好看。”

  她呢喃出声,引来裴舟雾不解。

  “何物好看?”

  “发簪好看,人更好看。”

  裴舟雾倏地一怔,这才想起来早晨在几番犹豫下戴上的那只木簪。

  虽然已经送给他许久,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戴上。

  念及她藏着艰难的心事整日不安,所以才戴了这木簪子试图想给她一些安慰,让她高兴一点。

  而听她此时的语气,果然松快愉悦。

  他不禁也悄悄勾起了唇角。

  “既是你送的,上次为何不说,我还当是你不小心落下了。”

  “不是落下的。”柳扶楹笑眯眯的,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山泉味道又说:“它就是我特意做了送给你的,我只是…只是怕你嫌弃不肯要,这才不好意思直说。”

  “如今我都已经是这般境地,你都没有嫌弃我,我又何脸面嫌弃你。”

  “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不许这样说自己。”

  柳扶楹搂着他脖子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可见她是激动的,不愿意他如此贬低自己。

  “你原本就是耀眼夺目的天之骄子,那些都是他们诬陷你的,不算。可我不是,我生来卑微,像你这样的人物,我本来是一生都遇不到的,我是不配的。”

  裴舟雾接着往前走,嘴上却沉默了好一阵。

  显然,他也不喜欢柳扶楹说这样的话。

  “下次再这么说,以后都不必再来了。”

  “不要。”柳扶楹又搂的更紧了些,急急又道:“我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