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这话一说,韩妤菲的身份顿时一目了然。

  欧阳萱之前看上了这个穆泽远,想将他收为自己的男宠之一。

  而让韩妤菲这样的小官侄女参加百花宴,便是为此事铺路。

  事实上,欧阳萱这段时日忙着对付姜南溪,甚至忘了穆泽远。

  是手下人揣摩她心意才将韩妤菲邀请过来。

  想让她好好看看长公主府的权势辉煌。

  等穆泽远被招为男宠之时,也好让这女人有自知之明,不吵不闹,知难而退。

  可谁能想到,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决定。

  却造成了今日如此大的转折。

  狄虬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道:“郡主,属下想起来了,数年前,长公主府曾翻修重建过。当时主持长公主府重建的,便是工部尚书为讨好公主拨过来的穆主事。”

  “应公主要求,工匠们在长公主府中修建了好几条密道,那密道的规划与建设,便是由穆主事全权负责。”

  狄虬到此时才算是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我们几乎将长公主府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找不到南溪县主的踪迹。”

  “明明从内院到外院的通道被层层封锁,南溪县主却还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将谢斯辰送出去。”

  “若是说,韩小姐也曾见过长公主府的密道图纸,并带着南溪县主从密道去往外院,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欧阳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韩妤菲!韩妤菲!!”

  “一个小小的御史之女,竟也敢跟本郡主作对!”

  “还有那赵盼夏……”

  狄虬连忙打断:“郡主,赵小姐毕竟是辅国将军府的嫡女,赵贵妃又正受宠,长公主府实在不适合与将军府为敌。倒是那个韩妤菲,一个小小御史之女,竟也敢冒大不韪,帮南溪县主。郡主是该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得罪长公主府的下场!”

  “郡主,郡主!奴婢亲眼看到,姜南溪与那韩妤菲关系亲厚,郡主您只要狠狠报复了韩妤菲,定然能让姜南溪痛不欲生!”

  孟欢哭着祈求:“郡主,奴婢愿意将功赎罪,好好筹谋,定会让韩妤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能……还能把姜南溪那**人拖下水。求求郡主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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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长公主府离开,与安乐郡主告别后。

  姜南溪没有回碧清院。

  而是马不停蹄去了城郊的一个庄子。

  此庄子名为拂柳庄,本就是姜南溪的嫁妆之一。

  前两日,户部侍郎沈漾替姜南溪把这庄子从定远侯府讨要了过来。

  银铃和小婵早已在拂柳庄中布置好了临时的手术室。

  “谢斯辰呢?”

  一下车,姜南溪立刻焦急地询问。

  金铃连忙道:“已经送进手术室中了,小姐,您忙碌了一天,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姜南溪挥了挥手,迅速进入临时手术室中。

  看到在“手术台”上昏睡的谢斯辰,姜南溪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挥了挥手让金铃出去。

  随后立刻将意识沉入手术中心。

  眼前的场景变换,从昏暗的古代房舍,变成了亮敞洁净、高科技十足的现代手术室。

  医疗机器人接到指示,开始给姜南溪和谢斯辰做清洁。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

  被剥的赤条条的谢斯辰,就被摆在了手术台上。

  姜南溪身上的衣衫也从古代裙裾换成了无菌手术服。

  她闭了闭眼,将身体的疲倦与丝丝缕缕的杂念从脑海中排出。

  开始手术。

  接下来几天里,姜南溪一直没日没夜地给谢斯辰做各种急救处理。

  断骨续接,破损内脏修复,腐肉清创,腿部血管重建。

  在她几乎要把自己熬死的不屑努力下。

  终于将谢斯辰的双腿保住,也让他度过了危险期。

  但姜南溪没想到,谢斯辰刚刚度过危险期。

  钟祥就不行了。

  事实上,钟祥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体内种了一种极其特殊又险恶的毒。

  比之姜南溪之前服用的七日断肠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毒不只能一点点蚕食人的生命。

  还会间歇性发作。

  在发作时,简直痛不欲生。

  就宛如姜南溪前世见过的毒瘾发作。

  哪怕姜南溪利用系统和仓促学习的药理知识,已经拼命替钟祥减轻痛苦。

  可却收效甚微。

  而且毒发时的痛苦,一次比一次强烈。

  到后来,钟祥连声带都破裂了,只能发出一声声破碎的,宛如破风箱般苟延残喘的呻吟。

  所以钟祥其实早已不想活了。

  他死命地活着。

  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少爷被救出来了。

  只是为了最后再见少爷一面。

  “钟祥。”

  听到熟悉的声音。

  钟祥吃力地睁开眼来。

  “少爷……”

  他的视线慢慢聚焦,瘦骨嶙峋的脸上逐渐露出欣喜的笑。

  “少爷,真的是……是你,少爷……”

  他的声音是那样虚弱、破碎,受损的声带,几乎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可哪怕是那样破碎的气声,也能听出他此刻是何等开心。

  “少爷,您被救出来了……县主没有骗我,她……她真的将您救出来了。”

  血泪从他的眼中流淌出来。

  钟祥颤巍巍地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抓住谢斯辰的衣摆。

  姜南溪站在后方,能看到谢斯辰背脊绷的笔直。

  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没有动弹。

  “少爷……”钟祥的断断续续的气音还响在房间里,“对不起……少爷,钟祥以后都不能陪着你,伺候……你了。”

  “你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莫要……莫要再只知帮助别人,不顾自己……”

  “少爷,以后钟祥不在了,你要……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些话,已经用尽了钟祥所有的力气。

  他抓住谢斯辰衣服下摆的手,软软垂了下去。

  却在半空中被谢斯辰握住。

  仿佛冰冻般的谢斯辰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蹲跪下去,把钟祥的手死死攥在掌心。

  这主仆二人的手同样枯瘦,同样伤痕累累。

  一如他们这一个月来所承受的非人折磨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