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二少爷曾给过她多少好处和照顾?

  曾给她引荐过多少达官显贵?

  每次拿到好处的时候,姜思瑶便会情真意切、信誓旦旦地说。

  二少爷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比亲哥哥还亲。

  无论以后二少爷要她做什么,她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结果呢?

  二少爷如今刚落魄。

  这女人只照顾了少爷一个晚上,就各种嫌弃、推脱。

  哪像南溪县主?

  当年二少爷卧病在床数年,发病时形容也并不比现在好多少。

  可南溪县主就是能数年如一日地细心照顾。

  最终还为二少爷求来了续命的良药。

  如此一对比!

  这姜思瑶当真连南溪县主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可……

  竹墨想起了什么,神色逐渐黯淡下来。

  南溪县主明明曾对二少爷那么好。

  可在二少爷好了以后,却从未好好待她。

  反而把姜思瑶当做了亲妹妹般疼爱。

  连带着自己这个书童也势利眼,看不上南溪县主,时常对她冷嘲热讽,敷衍不耐。

  可如今一朝重新跌落泥潭。

  才知道谁是真正对二少爷好,值得二少爷疼爱的好妹妹。

  竹墨轻叹了口气,突然眼角余光瞟到了什么。

  他定睛一看,顿时喜形于色,连声音都哽咽了。

  “县主,您……您终于肯来看望少爷了!”

  ……

  屋内。

  沈翊文好不容易熬过了又一轮芙蓉散的发作,全身一片狼藉。

  剧烈的痛楚与煎熬,让他胸口不住起伏。

  口中发出一阵阵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水……给我……水……”

  喉咙里火烧火燎般的干咳,让沈翊文无法忍受。

  他凝聚起最后一点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

  一边朝刚刚进屋的姜思瑶伸出手。

  “思瑶,我……我好渴,你……你快给我水……”

  姜思瑶看着他那满身脏污、骨瘦嶙峋的模样,嫌恶地皱了皱眉。

  她强忍着恶心,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慢慢挪移到沈翊文身边。

  茶杯被怼到了沈翊文的嘴巴里。

  “快喝!”

  坚硬的瓷杯重重磕碰在沈翊文的嘴唇和牙齿上。

  紧接着,冰冷的茶水就被一股脑儿往他脸上倒下。

  “咳咳咳咳……”

  沈翊文茶水没喝到多少,却被狠狠呛到。

  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到后来,他的口中甚至喷出了一蓬蓬的血沫。

  可姜思瑶面对他这凄惨的模样,却没有半分怜悯。

  反倒满脸都是厌烦和鄙夷。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沈翊文都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了,为何还不死?

  他早点死了,自己岂不是就能解脱了?

  沈翊文独自咳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可这么一折腾。

  刚刚的那点茶水非但没让他解渴。

  反倒让他的喉咙越发火烧火燎,仿佛有无数被火烤锅的利刃,在他的食管上一下下切割。

  求生的本能让他再次朝姜思瑶伸出手。

  用沙哑破碎的声音祈求:“思瑶……给我水,再给我一点水,我好渴……”

  “你还有完没完啊!我又不是你的婢女,为什么要伺候你喝水?”

  连日来的折磨与压抑,让姜思瑶终于忍无可忍,怒吼出声。

  沈翊文猛地瞪大了血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女孩。

  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姜思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露出楚楚可怜的柔弱神情。

  “二表哥,我真的……真的快受不了了。”

  她拿起帕子擦揭眼角,眼圈说红就红,泪水说掉就掉。

  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知道我是神医谷的弟子,我的医术是极好的。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姨母和翊轩哥哥不忍心跟你说,可你也应该很清楚。”

  “你的身体没救了,芙蓉散侵入肺腑,身体底子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如果让你继续服食芙蓉散,不说价格昂贵,如今的侯府被姐姐搬空了大半,根本负担不起。就算能负担的起,继续服食芙蓉散,你又能活多久?三个月?五个月?”

  “二表哥,你活三五个月不过是苟延残喘,我却要跟着你承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

  “这些时日,我吃不好、睡不好,每日要跟奴婢一样做伺候人的工作,还要被侯府的下人嘲笑奚落。”

  “这样的日子,我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呜呜呜……”

  姜思瑶越说越是伤心,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沈翊文却是牙根紧咬,双目充血:“你想……说什么?”

  姜思瑶犹豫了片刻,突然走上前,忍着恶心,握住了他骨瘦嶙峋,又带着黏腻脏污的手。

  哽咽道:“二表哥,我知道你最疼思瑶了,这阖府上下,就属你对思瑶最好。”

  “既然左右你都已经活不下去了,能不能最后再疼思瑶一次,让思瑶解脱吧!”

  “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呜呜呜……”

  沈翊文双眼圆睁,死死瞪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

  曾经,姜思瑶只要在他面前这样一哭。

  再娇滴滴地喊他一声“二表哥”。

  他便觉得她是这天底下最纯洁善良,最惹人疼的妹妹。

  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

  甚至为此一次次敷衍委屈对自己有恩的南溪。

  可此时此刻,沈翊文看着这张同样的脸,却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

  无比恶心!

  姜思瑶这一番话说的好听。

  可意思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他**!

  自己这般剖心剖肝地待她。

  如今她只照顾了自己几天,就因为嫌弃他,就想让他**?

  “哈……哈哈哈哈哈……”

  沈翊文忍不住撕心裂肺地狂笑起来。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他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背弃了南溪。

  丢掉这世上唯一愿意在乎他的人。

  沈翊文笑着笑着,眼泪混合着血沫流淌而下。

  血泪在他早已形销骨立的脸上蜿蜒流淌,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姜思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沈翊文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反手握住姜思瑶的手腕,将她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拽。

  “二表哥,你干什么……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