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散。

  三道朦胧身影回归掌心世界,暗中观望葬佛高原的大能们再次惊骇不已,尤其是荒城那帮讲实力至上的蛮子。

  “分身?”

  “不像。”

  “每个都溢着斩凡境威压,倘若是分身,那本体得到何等境界?斩凡巅峰再往外迈一步?这未免太可怕了。”

  “我觉得,刺帝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结盟吧,单凭我们荒城一己之力难办…派人去逆尘海,去十万大山,嗯,日月神教那边也可以尝试联络。”

  “佛域就不用去了,估计马上要没了。”

  “…”

  反倒身处焦点中心的陈衣,表现最为淡定,他认为理所应当:掌心天国承载玄牝世界,化为领域,他为主宰。

  而玄牝界是一方新生天地,拥有并肩幻梦界的潜力。

  虽然暂时孱弱,但天劫也并非真正的天道呀,只当对方是一名比斩凡境强上一线的修士,取胜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

  以玄牝界作领域有利有弊,利在于他的域能够无视天地法则限制,弊端则是,玄牝世界的本源,尚过于脆弱。

  它就像一栋,才建好的毛胚房,如果被超出承受范围的外力从内部冲击,就会因承受不住多余的能量而崩塌。

  好比两人拿着火箭筒在房子里对轰,那肯定不行的。

  当然。

  随着不断给房体加固,不断完善内部设施,乃至铭刻阵法等,总有一天,玄牝界也可以成为包容万物的天地。

  前提是没有半道夭折。

  陈衣整理衣袂,看向远处寺庙,眼神平静,未言语。

  寺内已然乱成一锅粥。

  原先那帮嘲笑陈衣的僧侣脸颊火辣辣的疼,这是遭人啪啪打脸的后遗症: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除此之外。

  最多的情绪便是无尽的惶恐与不安,它们如同梦魇一般,在人群间扩散,萦绕在每位僧侣心头,使人心惶惶。

  “佛主。”

  “此子如今大势已成,我等当如何自处啊?”

  “是啊,佛主,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阿弥陀佛,依贫僧愚见,不如从心所欲。”

  “说人话。”

  “投降算球。”

  “…”

  “唉。”

  无数道百味杂陈的目光,聚焦在身上,高居莲花法座的佛主如芒刺背:“诸位稍安勿躁,再给吾一点时间。”

  飞速掐指,推演着生机,却发现步步皆死局,毫无胜算,末,他终认命,慧眼中的神采褪去,变得空洞无神:

  “圆寂。”

  短短二字,如有千斤重,一众僧侣瘫软在地,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唏嘘长叹,有的坦然赴死,还有人喃喃道:

  “苍天不仁,大道无公,天要亡佛,我又奈何!”

  百息后。

  葬佛高原上,佛光普照,一朵金灿莲花盛开,而后又迅速凋谢,紧接着,无老寺舍利塔轰鸣不绝,颤动不止。

  塔中供奉的五颗佛主舍利,一颗接一颗皲裂,象征佛门六代气运的妙法金莲枯萎,只剩一朵小花苞无助飘零。

  佛域崩。

  万僧泣,恸哭声惊天动地,陈衣归剑入剑鞘,双手合十,朝无老寺位浅拜,口诵《地藏经》,恭送佛主圆寂。

  无关乎身份立场,仅仅是出于对强者的尊重。

  无论如何。

  人死,灯灭,恩怨两消,尘事如烟随风尽散。

  他离开了。

  没有带来什么,带走了最后的佛种,在史书上留下薄薄一页,寥寥数笔,记载着这片土地,曾有过佛的足迹。

  神羽历三百八十八年。

  此界再无佛道。

  天下不许再有佛门修,世间不许再有信佛人。

  葬佛高原,名副其实。

  …

  玄牝世界。

  天降神音:“你与我有缘,佛土虽灭,但你可活,入我之界,化我佛道,此后佛陀果位,有你一席,可愿?”

  被吓丢了魂的女居士似一具傀儡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馈,声音主人也不催促,静静陪她等着。

  “阿弥陀佛。”

  许久。

  女居士回过神,神情复杂,望了眼远方天空,高吟佛号,原地坐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是怂,这叫从心。

  陈衣埋下佛种。

  刹那,灵气翻涌,太初之力显现,佛种扎根,缓缓发芽,丝丝缕缕金光在冥冥中交织缠绕,后凝实,化人形。

  佛舍拔地而起,流淌着金灿佛韵。

  金莲含苞待放。

  其上盘坐一妙龄女子,赤足披发,一袭黄衣,手结佛印,眉点朱砂,神态安详,赫然是方才坐化的居士模样。

  她比先前更加宁静,也更加慈悲,温婉柔和的佛光氤氲在她身侧,恍若冬日暖阳,亦如夏日微风,妙不可言。

  但。

  她的美好,不再被外界欣赏,她只属于玄牝界,只属于陈衣,她是陈衣一个人的佛道,弱不禁风,方兴未艾。

  陈衣回到上阳宫。

  酒刚温好,饭菜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