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舟握着她的手落子,温暖掌心将她完全包裹。他声音低醇如酒,缓缓念着“至死方休”。

  初时只觉醇厚,饮罢又觉灼喉。

  其实情场如战场,硝烟无形,或进或退,又何尝不是你死我活。总有一人会落败,甘心臣服于对方掌中。

  谢蘅芜心念一动,在他落子后反握住他的手,尾指轻轻勾过掌心,眸中笑意轻晃:

  “那妾身亦与陛下,至死方休。”

  她面容婉约如春水,却偏偏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引诱。

  萧言舟任她勾着手心,慢悠悠道:“你倒是敢说。”

  “妾身喜欢陛下,有何说不得的?”谢蘅芜弯眸一笑,拖长了声音道,“还是说……陛下不喜欢妾身,才不愿听这种话呢?”

  萧言舟下意识反驳:“孤当然是……”

  他神色微僵,后头的话竟是说不出口。

  萧言舟别过眼掩饰,低声:“你怎会不明白。”

  谢蘅芜没有太意外,她知道萧言舟不善表达心意,总是别别扭扭的,她想一点一点引导着他来。

  “妾身当然明白了……”谢蘅芜的手顺着他掌心往腕间探去,柔若无骨似水般,“陛下爱妾身,爱得不行呢……”

  萧言舟面容未变,冷幽幽的,像是不为所动,可耳尖却红得异常。他捏住了她欲往袖中作乱的手,隐隐威胁:

  “别乱动。”

  谢蘅芜却不似从前乖顺,丝毫不理会他制止的动作,被捏着的手晃了晃:

  “陛下不回答妾身,就是默认了哦。”

  袖口随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手腕。

  而腕上红痕浅淡,是那日她被绑时留下还未彻底消退的勒痕。

  萧言舟瞳孔微缩,捏着她的力道不自觉放松,生怕弄痛了她。

  谢蘅芜唇角弯了弯,趁他力道减小,一面倾身向前,一面拉着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她微微侧过脸,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清婉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掌下柔软滑腻,萧言舟身子微微僵着,既想将手抽回,又忍不住想看她下一步举动。

  随后谢蘅芜收回视线,一点红色自唇间探出,在他掌心轻轻一拭。

  她当真记仇,从前自己这样做的时候被萧言舟勒令不许再如此,眼下却又仗着他纵容,故技重施。

  萧言舟觉得自己被什么小猫舔了一下,神色更僵。

  使坏的人儿此时正弯着眼眸笑得促狭,带着许多得意:

  “陛下的耳朵怎么红了?”

  萧言舟气息乱了一瞬,旋即平复道:“此间太热。”

  哪有人被热得只红耳朵的?

  谢蘅芜看破不说破,故意拖长声“哦”了一声,调笑道:“妾身还以为,是陛下又用了妾身的脂粉,脸上透不出别的颜色来呢。”

  萧言舟勉力平静的面容此时有些破裂,他僵着脸,冷冷道:

  “那是意外。”

  “是赵全拿给孤用的,孤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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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紫宸宫,刚多穿上一件衣裳的赵全又打了个喷嚏。

  他嘀咕着吸了吸鼻子,决定回去再多穿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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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蘅芜看他强行辩解的好面子模样,抿唇忍了忍,没有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感受到面颊的手似乎开始用力要捏她脸肉,谢蘅芜才赶紧止了笑,缓缓道:

  “陛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妾身?”

  萧言舟心头一跳,状若无事垂眼:“何出此言?”

  “因为妾身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可身边人竟无人提起。旁的人也就算了,可梨落……”她轻轻眯眼,“她不会注意不到。”

  萧言舟含糊“唔”了一声:“她有许多事要忙,记不得也是正常。”

  “若是梨落忙忘了也就罢了,怎么陛下也不知道呢?”谢蘅芜笑盈盈,“陛下从前那样喜欢妾身的香气,现在忽然没了,怎么陛下都不与妾身说一句?”

  “妾身可不相信陛下不知道。”

  “孤以为周启与你说过。”萧言舟不动声色地,熟练地将锅甩给周启。

  “他也不知具体原因,只猜测或许与你服下的药物以及高烧有关系。”

  谢蘅芜狐疑地眨了眨眼,几多不相信。

  生来便有的体香,还能这样突兀消失吗?

  “左右孤又不是图你的香,若是说了让你伤怀,恐怕不好养病。”萧言舟现在将这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了,毕竟现在他当真不图,且头疾也已痊愈,更加不需要了。

  谢蘅芜将信将疑,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又寻摸不出异常来,只得暂且压在心底。

  “既然这样……妾身就信陛下一回。”

  她嘟哝着松开萧言舟的手,然后被他掐了一下脸。

  “怎么,你以前都不相信孤是不是?”

  “陛下可别在这儿挑妾身的字眼。”她一手揉了揉被掐的地方,一手收拾起棋盘上被弄乱的棋局。

  萧言舟抬眉:“还想再来?”

  谢蘅芜抬眼瞧他,目中似跃动星火:“陛下愿意教妾身,时间还不能多一会儿吗?”

  他失笑,纵容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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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蘅芜倔起来,便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

  萧言舟也不想着留手,次次都下狠手,将她逼得节节败退。

  虽然还是回回都被萧言舟杀得片甲不留,但谢蘅芜也按着他所教的那般,每回都将他的人带走一些。

  两人这般下着,直到了子时。

  梨落记挂着谢蘅芜身子,又担心打扰他们,一直不曾进去。眼瞧着都到了子时,可不能再不让谢蘅芜不休息,便硬着头皮在外头道:

  “娘娘,您该歇息了,可要婢子进来伺候洗漱吗?”

  梨落的话倒是正好救了谢蘅芜,若是再下下去,她又要输了。

  她也知道自己下不过萧言舟,可一夜都在输,总是有些泄气。

  谢蘅芜悄悄抬眸看萧言舟神色,却见后者也正看向自己,漆色眼眸中隐隐带笑,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

  “也是时候不早,阿蘅还是早些休息吧,不然可就输了一夜了。”

  谢蘅芜微嗔,拿手中棋子丢他,被他轻易借住捏在手心里把玩。

  “你还未洗漱?”

  谢蘅芜道他明知故问:“是啊,陛下今日来得这么早,妾身自然没时间洗漱了。”

  “你还怪上孤了?”萧言舟不悦抬眉,“那孤来给你洗?”

  谢蘅芜一惊,连忙拒绝:“不不不……这便不必劳烦陛下了。”

  萧言舟本是随口一说,可见她这忙不迭拒绝的架势,心里还真有些不满。

  他不悦的时候,总是要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