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骄知道现在的桑葚,其实已经换了芯了,里面装着的是离太祖陆鼎峰的灵魂。

  那日夜里逃婚,她原本带着桑葚一起离府的,但陆鼎峰半路起了心思,偷偷跑了。

  楚天骄不明白他既然已经跑了,又回来做什么。

  楚天骄合拢了话本子,吩咐道:

  “带她进来。”

  几分钟后,桑葚被带了进来。

  府中人并不知道桑葚是私逃,还都以为是大小姐派她出去办事了。

  所以桑葚到了跟前时,形容虽然狼狈,但行动还是自由的。

  楚天骄看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好奇的问:“你这才离开不到几天,跑进土匪窝里去了?”

  桑葚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青鸾,楚天骄示意青鸾和其他人退下。

  桑葚(陆鼎峰)这才瘪着嘴“嘤嘤嘤”的哭诉起来。

  “小孙媳妇……”

  楚天骄杏眼一瞪,陆鼎峰慌忙改口:

  “大小姐,我差点清白不保……”

  楚天骄想起那晚在惊鸿楼看见陆鼎峰左拥右抱的样子,嫌弃的撇了撇嘴。

  原来,陆鼎峰偷跑之后,便想出城,从此天高海阔。

  他自忖前世自己能成就一番事业,今生不求建功立业,但自给自足的逍遥快活一生,也是很容易的事。

  谁知他脱离这个世界已经两百年了,这上京城,虽然当初就是他定都的地方,却早已经面目全非。

  他走错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花街柳巷。

  陆鼎峰在世时,整个乾元大陆,到处都是天灾,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开始造反。

  他自己就是从造反的队伍里起家的。

  等到他打下离国江山时,整个离国都是满目疮痍,百业凋敝,就连青楼生意,都纷纷倒闭了。

  此时虽然已经入夜,花街柳巷却灯火通明,陆鼎峰何曾看见过如此喧闹的上京城?

  好奇心起,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惊鸿楼。

  陆鼎峰顶着女儿身,却有一颗糙汉的心。

  素了两百年了,一进惊鸿楼,看见那些衣衫暴露的姑娘们,就直了眼。

  她穿着大户人家丫鬟的服饰,长得又不错,浑身气度也是相当不凡,惊鸿楼的老鸨最初以为他是被哪家夫人派来抓奸的。

  抱着不可得罪贵人的态度,老鸨倒是让人小心的伺候了她。

  陆鼎峰豪迈的叫了一桌酒席,点了几个姑娘,狠狠的享受了一番。

  唯一遗憾的,就是只能过过心瘾和手瘾,没法动真格的。

  陆鼎峰的行止虽然古怪,但青楼里的女子都是在俗世中摸爬滚打见怪不怪的人,被个小丫头摸几下,揩个油也不算什么。

  可等到结账的时候,陆鼎峰就悲催了。

  他身上倒是有几两碎银,在两百年前,那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可两百年的时间,各国银矿的开采量急剧上升,物价早就翻了几十倍了。

  他身上的银子根本不够付账。

  于是,他便被扣了下来。

  老鸨威胁他,要么他以身付账,要么让他供出主家。

  陆鼎峰可是从离阳候府逃出来的,他还是知道逃奴的下场一般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发卖的,所以抵死不肯供出离阳候府。

  然后,老鸨便逼着他以身偿债。

  这几日,陆鼎峰被关在惊鸿楼里,吃尽了苦头。

  想到自己是从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身下逃出来的,陆鼎峰浑身都难受,一边向楚天骄诉苦,一边挠头,觉得哪里都膈应。

  楚天骄端起了架子,喝着茶思索:桑葚毕竟是离阳候府的丫鬟,放出去惹祸,人家也会算到离阳候府头上。

  楚天骄下定决心得把陆鼎峰压服了,使得他不敢再胡闹。

  将来找个机会将他放出去,也算了结了大家同挂太庙的一段因果。

  “还逃吗?”

  “不逃了,打死都不逃了!”

  “那你以后好好干活,时刻记得自己的新身份。”

  “小……大小姐,我算是想明白了,做你丫头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保证不要将我随便配人!”

  楚天骄忍住笑,恐吓他道:

  “你要再逃,下次被抓回来,我可就直接将你卖给青楼了。”

  陆鼎峰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不寒而栗,收起了桀骜不驯的心思,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

  “你这礼仪得重新学起来,行动举止也要尽量像个女孩,不要被人发现端倪,把你当个怪物烧了。”

  说完之后,楚天骄把青鸾叫了进来,指着陆鼎峰说:

  “青鸾,我看桑葚这丫头的礼仪全忘了,规矩也不太清楚,你将她带下去,找个婆子好好的教教她。”

  青鸾虽然不知道桑葚换了芯,这几天也觉得她十分的奇怪。

  “小姐,这桑葚前段时间得了场病,不会是撞邪了吧?”

  楚天骄制止了青鸾的话头,只说桑葚年龄还太小,没定性,再多多训练就好了。

  “不过,以后不准她到我屋里伺候,训练好规矩礼仪后,就送她去练武场伺候吧。”

  桑葚被青鸾带了下去。

  看她一身脏兮兮的,青鸾让她先去洗漱。

  在浴桶里,桑葚抓着自己胸前的二两肉苦恼:

  这肉长别人身上,摸着那么舒爽,怎得长自己身上,就那么碍事呢?

  这时,他脑袋开始疼,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仁中撞击,一个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的出现:

  “住手,流氓!”

  回到四皇子府的陆兆凌,脸越来越痒。

  “快传太医!”

  刚开完预防风疹药的太医被请了回来。

  “启禀殿下,您这脸上的烫伤倒是无大碍,但看这红斑和小泡,臣怀疑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引起了皮肤过敏。”

  “过敏?不是风疹?”

  太医说看上去像风疹,但根据脉象,应该不是。

  太医写好药方让人熬药时,陆兆凌已经痒得受不了了。

  他想去抓挠,又怕毁容,太医建议让人绑住双手。

  陆兆凌还是很注重自己的那张脸的,只得同意了。

  谁知道这时候,管家突然来报,说宫里来旨,陛下传他进宫。

  陆兆凌想称病不去,但传旨的太监透露,陛下正在贵妃宫中,商议是否与楚家退亲的事。

  陆兆凌心中着急,猜测肯定是陛下已经在犹豫是否让他与楚天骄退亲,才会急招他入宫。

  不能不去!

  他必须让陛下看到他非楚天骄不娶的决心。

  涂了一些太医开的药膏,找了个幕帘罩在头上后,陆兆凌进了宫。

  来到贵妃的祥云宫,跪下给皇帝和叶贵妃见礼时,陆兆凌不得不摘下了幕帘。

  但他怕惊着圣上,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

  皇帝让陆兆凌平身,陆兆凌不得不站了起来。

  皇帝吓了一跳,惊叫道:“哪里来的猪头?”

  身旁宫人齐声喊护驾,叶贵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父皇,母妃,是我,太医说我这是皮肤过敏了,不过人。”

  陆兆凌自己不知道,在他来宫里的路上,他的脸肿了起来,现在已经肿得跟猪头没啥区别。

  一阵兵荒马乱后,才确认了陆兆凌的身份,皇帝又叫来了太医院院正,确认了陆兆凌确实是皮肤过敏。

  太医院院正禀报:

  “四皇子这是银杏过敏,引起的漆性皮炎,并不过人。吃了药,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陆兆凌想到了在楚家时,楚天骄砸到他头上的那碗药,心下一动,问道:

  “这银杏可用于风寒或者风疹吗?”

  院正点头,表示确实有些药方里含有银杏。

  陆兆凌这才去掉了心中怀疑。

  听到两人对话的皇帝,问清楚缘由,当得知楚家的大小姐极可能染上了风疹,而陆兆凌前去探病,又受了这无妄之灾时,皇帝犹豫了:

  “楚老夫人上折说你二人八字不合,看来是真有其事了。”

  陆兆凌急了,“父皇,儿臣心悦楚家妹妹,儿臣不愿退亲。”

  皇帝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他也是从当皇子过来的,这些皇子心中想什么,他清楚得很。

  皇帝起身叫摆驾回宫,临走时,丢下一句:“若你真心悦楚家那丫头,只要楚家肯撤回退亲的折子,朕就成全你。”

  楚天骄还不知道自己的灵机一动,让皇帝的态度松动了,将是否退亲的决定权,丢给了楚家。

  陆兆凌对银杏过敏,是前世楚天骄发现的。

  在准备那碗药时,她吩咐青鸾往里面加了大量的银杏。

  她不过是想坐实了两人八字不合的高僧箴言,倒没想到陆兆凌会顶着个猪头进宫。

  陆兆凌得了皇帝的圣谕,出宫后就一直在与心腹谋臣商议如何让楚家撤回退亲的折子。

  一场围绕着楚天骄的阴谋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