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烨上朝时,便收到了同僚们的嘘寒问暖。

  “楚大人,用过朝食吗?如果没用过,我这有,您先将就一口对付着……”

  “楚大人这一脸的菜色,定是营养不良,等下朝了,我等做东,请楚大人去樊楼大吃一顿。”

  “侍郎大人勿要推辞,这猪脑吃多了,也是对身体不利的,以后侍郎大人的午膳,我等包了。”

  ……

  楚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平日里与同僚们关系不错,但今日大家也太过热情了些,他有些招架不住。

  等进入光华殿,楚烨感觉到御座之上那位,也在盯着自己看,更感惶恐。

  平身之后,便有御史上折,夸赞楚家人为国节衣缩食,甚至为了补充体力,日日以猪脑为食。

  文末还顺带赞许了一下昨日武宁伯府寿宴上,一众夫人小姐慷慨解囊,支援前线。

  楚烨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定是他家大侄女搞的事情。

  好歹你搞了事,先跟你二叔通个气,我也好有所准备吧。

  楚烨这边在抱怨楚天骄,楚天骄一早起床也在懊恼中。

  昨晚第一次跟楚芸儿同榻而眠,原本想象中的姐妹抵足夜谈并未出现。

  两人都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楚天骄觉得自己似乎有啥事忘记了,等她醒来后,想起来该先跟楚烨说说时,楚烨已经上朝去了。

  心事重重的楚天骄将楚芸儿扒拉了起来。

  “三万一,三万二,三万三……”

  楚芸儿嘴里嘟囔着一串数字,在梦中依然在数钱。

  昨晚一回府,武宁伯府世子夫人就遣人将宴会上募捐到的财物和清单给楚天骄送来了。

  王氏的陪房嬷嬷还给楚天骄送来了两千两银票,说是世子夫人私下里贴补给楚天骄的。

  让楚天骄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的嘴,想吃什么就用这钱去买。

  楚天骄收那些募捐不觉得亏心,但王氏这两千两,却收得有点亏心。

  推辞了半天,陪房嬷嬷却坚持将银票留下了。

  姐妹二人昨晚便对照着清单开始数钱,这一数,就抑制不住兴奋。

  她们居然为前线将士,募集了约值四万多两的财物。

  楚芸儿还是被自家大姐捏着鼻子弄了起来。

  姐妹二人洗漱之后,来不及吃早饭,便带着这些财物去了上院。

  因楚老夫人在病中,姐妹二人昨日回府时老夫人已经睡下。

  她们只见了李嬷嬷,并没有打扰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今日的精神头又好了些,见到两人一同前来,甚是稀奇。

  “小翠,我这是眼花了吧?二丫头居然挽着大丫头,她吃错药了?”

  楚芸儿自小跟楚天骄斗,那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精神头,深入人心。

  就连一旁伺候的三夫人李婉娘,也啧啧称奇,打趣道:“二侄女,你这是被你大姐终于打服了?”

  楚芸儿羞恼的松开了楚天骄,跺脚冲着李婉娘撒娇:“三婶!”

  楚天骄叫青鸾将财物捧到了楚老夫人跟前的案上。

  楚老夫人瞪圆了眼问:“大丫头,你去把奇珍阁打劫了?”

  楚天骄闻言一震,兴奋道:“祖母,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没想到去打劫奇珍阁呢?”

  等楚芸儿绘声绘色的向楚老夫人和三夫人李婉娘叙述完昨日她们募集财物的过程,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楚天骄。

  楚天骄挺了挺腰背,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一副志得意满求表扬的模样。

  楚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没有说出口,反而顺着楚芸儿的话打趣道:

  “老婆子日日叫你们吃猪脑,没想到还能吃出四万多两的军饷。”

  这话引得屋内一阵哄笑。

  稍后,便有管家来报,宫中来了人传旨。

  楚老夫人慌忙带着众人换装梳洗,迎到前院正堂去接旨。

  圣旨的内容大致是表彰离阳侯治家勤俭,恪守本份,侯府家眷深明大义,一心为国。

  皇帝赏赐了侯府黄金五千两,更特意赏赐了侯府大小姐楚天骄各色珍稀首饰若干。

  楚家人谢恩后,楚老夫人塞了红包给前来宣旨的公公,将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门。

  等只剩下自家人后,看着御赐的黄金和首饰,楚芸儿惊叫道:“大姐,你这一哭穷,咱家可是赚翻了!”

  楚天骄咧着嘴笑,从御赐的首饰中,选了几件适合楚芸儿的,递给她:“来,分润给你的!”

  楚芸儿接过首饰凑到楚天骄跟前悄声说:“大姐,这些首饰我不会带出去的,以后出门,我都尽量穿破点,绝不露富!”

  楚天骄拍了拍楚芸儿的肩膀赞道:“孺子可教也!”

  回到上院,楚老夫人却看似并不太高兴。

  将其他人赶走后,楚老夫人问楚天骄:“你确定奇珍阁背后之人与叶家有关系?”

  楚天骄肯定的点头。

  对楚老夫人,楚天骄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推论过程详细的告诉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眉心紧锁,叹道:“无论是否是叶尚书,你这次在宴会上公然影射叶家贪墨那些话,怕是已经传到叶尚书耳朵里了。”

  “你二叔后面的日子,可得难过了……”

  这其实也是楚天骄担心的地方,但是与叶家对上,又是无可避免的事,只能期望那个隐藏在奇珍阁背后的人,不是叶林轩本人。

  当晚,尚书府中,叶林轩将叶汀兰叫到了跟前,详细的问了武宁伯夫人寿宴上的情景。

  这叶林轩今年五十有六,身姿清瘦矍铄,仪表堂堂,在士林中以清流自诩,正是叶汀兰的祖父。

  叶汀兰不敢说自己在奇珍阁炫富那一段,但她的小伎俩,如何逃得过叶林轩的眼睛。

  在叶林轩的一再追问下,叶汀兰被迫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糊涂,你一个庶女,谁给你的胆子,顶着我叶家的名头出去招摇?”

  “那张贵宾卡是谁给你的?不准有隐瞒!”

  叶汀兰并未交代自己有贵宾卡,但这张卡的事,已经传得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了,如何瞒得住?

  叶汀兰不敢实话实说,咬紧牙根,坚持说是自己捡到的。

  叶林轩手中的茶杯直接砸向了叶汀兰,叶汀兰躲避不过,额头上被砸了一下,幸好杯中茶水不烫。

  “捡的?你当我跟你爹一样,是个白痴吗?是不是你娘给你的?说实话!”

  叶汀兰还是不肯承认,把叶林轩气得要执行家法。

  这时候,叶汀兰的爹冲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向叶林轩求情:

  “爹,你饶了兰儿吧,兰儿那张卡是我给她的。”

  叶林轩一脚踹在了大儿子身上,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的女儿,给我惹下了多大的祸事?”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问我,是否我叶家已经富可敌国?家中一个小小的庶女,就能在奇珍阁年消费满十万两?”

  “老夫多年苦心经营来的清廉形象,竟然就被你们这张小小的贵宾卡,毁于一旦!”

  “你带着你的女儿,给我滚到祠堂去跪七日,不准吃饭!”

  撵走了儿子和孙女后,叶林轩仍然觉得意难平,恨声说道:

  “离阳侯,楚戈,别怪老夫背后整治你,要怪,你就怪你的好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