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珏公主是西戎王的六公主,此次西戎使团到离国和谈,她偷偷的跟着她哥入境。

  路上,莎珏嫌弃使团走得慢,自己带了几个随从,离开了大队伍,一路疾行,先到达这个入京必过的驿站。

  虽然她听不懂楚天骄说的“傻缺”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一鞭,带着风声,袭向楚天骄的后背。

  楚天骄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一个急转身,徒手抓住了长鞭,一使劲,将莎珏往前一拽。

  莎珏也算是自小弓马娴熟的草原儿女。

  踉跄两步后,扎稳马步,扯着长鞭与楚天骄角力。

  可她使尽了全身力气,脸涨得通红,也无法将长鞭从楚天骄的手中拉回来。

  楚天骄跨坐在长凳上,单手拉着长鞭,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边轻抿着,一边看向莎珏。

  她刚刚在房间换了一身雪白的男式长衫,头发用一只白玉发冠束在头顶,看上去像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

  “战败国的一个公主,就敢在我离国的疆土里耍威风,你还真是名副其实,傻缺一个啊!”

  莎珏公主见自己拉不动长鞭,对着身边人喊道:“来帮忙呀!”

  她身边带的两名婢女,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起上前拉住了长鞭的一头,三人共同使劲。

  凤癸怕楚天骄一个人拉不过对面三人,想上前帮忙,被楚天骄喝止:“又不是拔河比赛,不用帮忙。”

  话音刚落,楚天骄轻飘飘的一松手,对面正使劲的三人摔倒。

  莎珏公主一坐在了她婢女的腿上,反应过来,冲着另外一桌的大汉们喊道:“澄卓尔,你们还不出手?”

  那一桌大汉中一位面容还算周正的男子起身,为难道:“公主殿下,离队时二王子殿下一再的叮嘱,让你不准惹事,不准与离国人发生冲突……”

  这一桌人没动,另外一桌大汉显然是公主亲随,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楚天骄等人冲去。

  凤癸等人接住了这些人的攻势。

  眼看着西戎人不敌,那名叫澄卓尔的西戎首领,才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加入了战团。

  大厅之中,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楚天骄的五名手下,与十几名西戎大汉战斗,逐渐落入下风。

  这时,楚天骄将靠在墙上的火云枪拿在了手中,站了起来。

  今早离府前,她特意去了楚烨的院子,拿到了火云枪,就是为了见到楚珉宇的时候,可以在他面前显摆。

  没想到还未见到楚珉宇,却先在这用上了。

  楚天骄拖着火云枪直取莎珏公主。

  在枪尖快要抵住莎珏时,那名叫澄卓尔的西戎人拔刀架住了火云枪。

  只听咔嚓一声,澄卓尔的弯刀发出了碎裂声。

  “枪下留人!”

  澄卓尔只得出声喊道。

  火云枪的枪尖在离莎珏喉咙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停下。

  莎珏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差点又坐了下去。

  黝黑的火云枪散发着浸骨的寒意,那枪头上的猛虎下山图,因为常年染血,已经形成了暗红色的纹路。

  当年将楚家家徽铸为导血槽时,铸造师可能都没有想到,这纹路,最后会变成一只血虎。

  也正因为枪头这一团血红色,才有了火云枪之名。

  “六国第一神兵火云枪?你是楚家人?”

  澄卓尔惊呼出声。

  当年老离阳侯凭借这一杆火云枪,杀穿东夷,威震六国。

  这件神兵,除了楚家人,谁还有资格拿?

  楚天骄挑了挑眉,算是承认了。

  澄卓尔急忙用西戎语发出命令,让那些还在打斗中的壮汉住手。

  “误会,都是误会,还请楚公子手下留情,不要与我们公主计较。”

  澄卓尔不知楚天骄真实身份,见她有火云枪,又一身男装,便认定他是楚家的公子。

  楚天骄并未收起火云枪,而是冲着莎珏公主问道:“你服不服?还敢不敢再我离国疆土内耍横?”

  莎珏虽然吓得脸色苍白,双脚发软,却依然不愿丢掉公主的尊严。

  知道楚天骄的身份后,她反而胆气壮了一些,强撑着挺了挺胸脯道:

  “我不信你敢杀了我!”

  莎珏其实不算太傻,此时正是两国议和的敏感时期,楚天骄确实不敢杀了她。

  如果莎珏在离国的疆土内出事,两国战事又起,即使是楚家,也未必担得起这责任。

  这道理莎珏懂,在场的人几乎都懂。

  所以连澄卓尔也放松了下来。

  楚天骄笑了。

  她原本就生得英气,此时一笑,大有倾城之姿。

  一直盯着她的莎珏竟然一时迷了眼,心扑通跳了一下。

  楚天骄不解风情的抡起火云枪,向下横扫,打在了莎珏的腿上。

  正被楚天骄美色所迷的莎珏,糊里糊涂的便被一枪扫到了地上,正好匍匐在了楚天骄的脚下。

  楚天骄恶趣味的用火云枪打了几下莎珏的道:

  “是,我现在不能杀你,可我能打你!”

  澄卓尔在一旁看傻了眼。

  但只要莎珏没有生命危险,他也懒得管。

  他的任务,就是随行莎珏,避免他闯祸而已。

  这几下楚天骄委实没有用力,莎珏没觉得多疼,却觉得羞辱。

  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个登徒子,等我二哥到了,本公主一定要你好看!”

  楚天骄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男装如此行事,似乎是有轻薄人家的嫌疑,立即收起了火云枪。

  “咳咳,本公子就是给你个教训。

  你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本公子也不再与你们这些蛮夷计较了。”

  说完,楚天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吃饭。

  其他人看主子们都打不起来了,也纷纷收起了兵器,各自吃饭。

  只有莎珏,让驿丞开了个房间,躲回了房间不知道琢磨什么去了。

  一夜无话,楚天骄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驿站。

  行了不过半日,便见前方尘土飞扬。

  看见那“楚”字军旗,楚天骄热泪盈眶。

  楚家军,前世最终是在她手中彻底覆灭的。

  楚天骄百感交集,心中有愧疚,有期待……

  策马赶至军前,被队伍的先行士兵拦住:“什么人,大军过境,暂请避让。”

  楚天骄看向拦住自己的小兵,激动的喊道:“张嘎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小兵看向眼前的白衣公子,摸了摸脑袋,狐疑道:“公子认识我?”

  楚天骄眼中含泪。

  此时张嘎子还小,但十年后,他将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百夫长。

  在楚天骄与西戎的最后一战中,为替楚天骄挡住来自后背的袭击,战死。

  张嘎子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名白衣公子何以如此的激动。

  不过,他还是态度和软了几分,劝道:

  “公子,麻烦您让一让。”

  楚天骄下马,牵着小红矗立在路边。

  眼看着面前的大军在自己眼前经过,楚天骄单手握拳,捂住胸口,在心中行着注目礼。

  “大妹妹?”

  一个银甲少年停住了马,像是不敢相信般,俯视着站在路边的楚天骄。

  楚天骄破涕为笑,扑了上去。

  “二哥!”

  楚珉宇今年不过十九岁。

  三年多以前,离阳侯世子在前线阵亡后,尚不足十六岁的楚珉宇便离开了太学,披甲从军,去了边关。

  这就是楚家人的宿命。

  每一代的长房嫡孙,都必须要有人能接掌楚家军。

  他们必须十五从军行,靠着自己挣军功,在军中建立威信,等到合适的时机,接掌军权。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离阳侯这个爵位,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更多的是责任。

  离阳侯府,百年世家,为何却没有多少的勾心斗角,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每一代长房的爵位,都是拿命去拼出来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折损了多少的嫡子嫡孙。

  所以楚家始终人丁单薄,家庭成员间的关系简单。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便是楚家人都很团结。兄弟间既是家人,又是同生共死的袍泽。

  不像那些庞大的文臣大家族中,充满了内斗。

  一身银色盔甲的楚珉宇,与楚天骄一样,有一双杏眼,唇若丹朱,齿如编贝。

  兄妹俩样貌的相似度,近五成。

  只不过三年的边关生活,让楚珉宇脸上多了许多的风霜之色。

  曾经软萌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成了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

  当楚天骄扑过来时,楚珉宇脸上笑意绽放,一伸手,将楚天骄拉上了马。

  兄妹俩人同乘一骑。

  “大妹,你不在家等着我,怎的跑这么远来了?”

  “想你了呗,等不及了。”

  兄妹俩人热火朝天的述说着彼此的思念。

  路边凤癸等人也纷纷扬起了唇角,牵过楚天骄的小红,尾随着队伍行进。

  “爹呢?”楚天骄兴冲冲的问了好多话后,才想起问她爹。

  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有人还知道自己有个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