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像是在说翡翠,也像是在说自己:“翡翠不会弹琴,只会唱曲儿,姿色又不是特别上乘,想在翠仙楼做个淸倌儿谈何容易?

  杨妈妈对我们已经很好了,可翠仙楼开门做生意,总是要赚钱的,对吧?”

  说话的功夫,翡翠已经被拖进三楼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胭脂的眼睛里有水光滑过。

  但她很快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胭脂我今天的银子赚得最轻松,这一点还要感谢小哥哥你呀,来,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吧!”

  说完,胭脂便抬起头一饮而尽,那一丝水光滑落到她的鬓角消失不见。

  齐忆烟站起来想要上楼救人,被玉秀拦住。

  玉秀脸上也很难过,但她理智地压低声音说:“公子,这里是青楼,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你能救得了一个,能救得了所有人吗?”

  胭脂也冷笑道:“是啊小公子,你能在这里做一天救世主,可你能做一辈子吗?除非朝廷下令,从此后关了所有妓馆!”

  “胭脂姑娘此言差异。”

  程家民从书里抽回神思,抬起头来认真道:“你所说的那个时代,在庆元年间就有。可那时候依然有人卖儿卖女,没有官妓就做野妓。姑娘们的待遇很差,若是被客人打杀,甚至官府都不会管——毕竟是妓馆违法在先。”

  “先帝时期把象姑馆和妓馆正规化,不但提高了国家的税收,丰富了库银,还让姑娘们的身份合法,若是有……”

  程家民抬手指了一下楼上:“若是那人当真对翡翠姑娘打骂动手,翡翠姑娘可以告官。”

  齐忆烟又激动道:“那我们帮翡翠姑娘告官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程家民微微摇头:“小公子,方才你只见翡翠姑娘惊慌出逃,可有听到她呼叫求救?”

  “这个……”

  齐忆烟犹豫了,还真没有听到翡翠呼救,只是啊啊地叫了两声。

  胭脂苦笑道:“小公子,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命。其实翡翠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

  程家民道:“官妓不光是增加了税收,还保障了这些姑娘们的权益。倘若朝廷真的把官妓关了……”

  胭脂一甩帕子:“可别!我可不想过那种任人打骂的日子!”

  齐忆烟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的注意力还在三楼那间紧闭的房门上。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红袍男子一脸餮足地从房间里出来,立即有龟公点头哈腰地迎上去,跟他说了几句什么,红袍男子便又回到包厢里接着看歌舞。

  齐忆烟的心里一紧。

  没多一会儿,重新换了一身衣裳的翡翠再次出现。

  原本以为翡翠会非常难过,但她脸上除了多了几分媚色,却并不见难过。

  而她也并没有避开红袍男子,反而跟着他进又进了包厢,两人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靠在一起看歌舞。

  齐忆烟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掐指一算。

  【握了个草啊!原来翡翠今天是故意这么闹,就是为了让那恩客多给几两银子?】

  锦儿又冒出来,也是满脑子的问号。

  〖不是说杨妈妈对姑娘们很好吗?她要银子干啥?〗

  【因为他哥哥要纳妾,问她要五两银子,翡翠就想了个办法,让那个常客多掏了些银子,把她给包了!】

  齐忆烟和锦儿一起骂了一句“禽兽”,便转过头不再看那边。

  程家民小声问齐忆烟:“可有看到你爹?”

  齐忆烟的视线从恩客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林玉海和杜秋峰平日里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没想到俩人私底下倒是志趣相投。】

  齐忆烟眯着眼睛看自己的两位大臣搂着同一位姑娘。

  【玩挺花啊!】

  忽然,门外进来一个巨胖无比的女人,咚咚咚地跑进来,叉着腰扯着嗓子喊:“林玉海,你给老娘出来!”

  林玉海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就被也泼洒了,但他看向楼下的眼神却充满厌恶。

  齐忆烟的眼睛忽然放光。

  【锦儿,好玩的来了。】

  〖额……哪里好玩啊?这么丑的女人,换我,我也出来嫖咯!〗

  那胖女人本来在找林玉海,但耳朵里忽然钻进来两个小孩子的声音,她不由得东张西望起来。

  齐忆烟的身形被胭脂挡住,胖女人根本看不到她,想了一下一定是自己气晕了,青楼里哪儿来的小孩子,便又扯着嗓子叫道:“林玉海,你拿着老**嫁妆出来嫖,你对得起我爹吗?”

  这一嗓子,台上弹琴的也不弹了,唱歌的也不唱了,几个跳舞的甚至跟着叉起腰骂道:“嫖亦有道,拿着老婆的嫁妆出来嫖的,我们翠仙楼不欢迎!”

  “对,不欢迎!”

  这回,连杜秋峰看林玉海的眼神都不对了。

  “老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从先帝开始就在不断抬高女子的地位,即便在这之前,世人也是以花妻子的私房钱为耻的。

  何况林玉海每次来还都说他请客——原来是用自家婆**嫁妆,慷他人之慨!

  林玉海不服气,站在二楼对着胖女人吼道:“你当我愿意花银子出来玩啊!还不是你长得太丑了!众位也都看看,这二百八十斤的体重,放在谁家谁能受得起?”

  一楼的恩客们稀稀拉拉有人小声附和:“可不是咋地,长这么磕碜,对着她只怕饭都吃不下。”

  “晚上敦伦都会觉得自己进了猪圈。”

  “对着她还能举得起来?”

  “睡素的都得做噩梦!”

  恩客们对着胖女人评头品足,那胖女人的脸红成紫色,但仍然叉着腰吼道:“老娘嫁给你的时候也是貌美如花,谁知道是不是你家的风水不好,短短一年就把我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林玉海不屑地嗤笑:“听听,你说这话有逻辑吗?若真是婆家磋磨你,怎么不得把你磋磨得骨瘦如柴,还能让你肥头大耳像头猪似的?分明就是你好日子过多了,自己懒惰,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我没有休妻已经是对得起你李家,否则你李家女儿的脸岂不是都丢尽了?你的那些姐妹们还要不要在婆家好好过日子?你的堂姐表妹们以后还想不想说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