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格斯问话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似乎是生怕自己问的声音太大了,会吓到祝锦一样。

  祝锦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有一段时间,母亲手头阔绰,给自己买了不少东西,问的时候便说是遇到了知己伯乐,能够帮自己的忙。

  祝锦没有想到对方口中帮自己的忙竟然是这样……

  她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能够在异国他乡遇到母亲曾经引以为知己伯乐的男人。

  “您……”祝锦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哑。

  那些想说出口的话都在这一刻堵在了喉咙口。

  “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知道内幕的霍景城打断了祝锦想要说的话,“老先生,我们要不然还是去隔壁的屋子聊聊吧?我想你应该有不少的话想要问。”

  “恩……”

  一行人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到了休息室内。

  陈助理和泰格斯带来的人将整个休息室都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的监听和监控设备后,一行人才退出房间,将这间屋子让给祝锦三人。

  “抱歉,我刚才是不是有吓到你。”泰格斯朝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难以遮掩的苦涩,“这件事一直都是扎在我心头上的一根针,我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是好还是不好。当然,你要是觉得太过于冒犯,不好说的话,那也没事。”

  “只是需要告诉我,她现在究竟还好吗?”

  在人前被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珠宝设计界泰斗此刻和祝锦说话时语气软了三分,又带上了几分祈求。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普通老人一般。

  霍景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祝锦,“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他觉得对方不一定希望将自己母亲的事情告诉别人。

  祝锦摇头,“我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先回答泰格斯老先生的问题吧。”

  “您口中的珍妮弗是我的母亲。”

  祝锦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泰格斯愣了半天的话。

  泰格斯老先生伸的手在空中颤抖着,“你,你,你……”

  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捂在胸口平顺着,仿佛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喘息不上来而晕过去。

  祝锦扭头看向霍景城,眼神求助。

  泰格斯老先生这个状态明显不对。

  他颤抖着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药瓶,往嘴里随意塞了几颗后才渐渐地平稳了自己的呼吸。

  “我……”

  “没,没事。”泰格斯老先生的话也带上疲惫,他揉了揉额角,“只是有点太激动了,情绪上来,身子有点扛不住。没大事。你继续说吧。”

  不知道是错觉,祝锦觉得自从知道了自己是珍妮弗的孩子后,泰格斯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份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也会让您情绪太激动。”祝锦说,“您最好还是……冷静一下?或者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泰格斯的手顺着自己的胸口,他朝人点点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直接说吧。没事的。”

  祝锦下意识看向霍景城。

  自从和对方在一起后,遇到了自己没有办法决定,祝锦都会下意识寻求霍景城的帮助,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意见和建议能够更好地帮助自己。

  霍景城几不可查地微微点头示意,又反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地掐了下,示意对方自己在,不必担心。

  “我母亲……您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祝锦说。

  泰格斯的反应没有之前激烈,也许是提前预警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祝锦见对方没有不适的反应才继续说,“我知道您。她曾经和我提起过您,只是很可惜,你们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她还和我说,如果有机会能够遇到您的话,希望能够和您当面说一声谢谢。当初如果不是您,她也许不能够有那么好的生活。”

  祝琛就不是人。

  他只知道从母亲的身上剥夺和索取。

  那时候,他说是要创业,说是需要帮忙,许诺未来会给母亲很多很多,希望母亲能够拿出所有的积蓄帮忙。

  母亲给了,然后呢?

  她只能够省吃俭用,吃糠咽菜,只能够饿着肚子去画那些设计图。

  也许是最后对祝琛失望了,母亲没有再给祝琛一分钱,而是把所有的钱都存了下来,留给了祝锦。

  这也是后来祝锦能够在那家里活下来的很大原因。

  而这笔钱都来源眼前的老人。

  如果不是泰格斯的帮忙,也许……

  祝锦闭了闭眼。

  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活下来。

  “她……”

  “她之前是珠宝设计师,后来结婚了便成为家庭主妇,只是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只会欺骗她,让她拿钱的渣男。”祝锦淡淡道。

  提起祝琛的时候,她早就没了之前的恨意,反倒是平淡得就像是提起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后来,她被这段羽翼只能够待在家中。但还是不忘自己的设计。”

  泰格斯突然很失礼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那段时间里她的设计风格和前面很不一样。我还以为她是打算转变风格,又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着随信过去问问,但她却没吭声了。”

  “后来,我再想要联系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了。”泰格斯叹息,语气里带上了自责,“要是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会早早过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帮她一把。”

  “帮不了。她那时候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祝锦说,“所以,您没有必要自责,您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泰格斯又是一声长叹。

  整个房间随着这句话而陷入了沉寂之中。

  霍景城紧紧地握住祝锦有点发凉的手,给予她温暖,想要用这种办法在无形之中告诉她,还有自己的存在。

  “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泰格斯说。

  祝锦推着霍景城往外走去,在快要出门的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那个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老人。

  “老先生。”祝锦说,“我之前说,我母亲很感谢你,这件事是真的,不是在安慰你。当初她成为家庭主妇后没有了经济来源,如果不是您这边帮了忙,她只会自责自己没能给女儿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在伸出手去推门的那一瞬间,祝锦接着说道,“同样,她也会后悔自己没能帮助自己的女儿。那笔钱帮助她的女儿在那个家里活了下来,所以不论是我的母亲还是我,我们都要感谢您当初的帮忙。”

  那个时候的泰格斯已经是珠宝界格外知名的设计师。

  也正是因为有他的推荐和保证,祝锦母亲的作品才会在上层社会广为流传,才会打出知名度,甚至因为小众化的设计得到不少人的喜欢。

  这一切都是泰格斯帮的忙,也是祝锦要感谢泰格斯的重要原因。

  祝锦抬腿走了出去,帮忙将门掩上。

  她想泰格斯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而下一秒,陈助理走到她面前,满脸着急,“二太太,乌工匠不见了。”

  祝锦脚步停顿,“什么?”

  “我让人去找,最后的监控摄像头显示乌麻工匠去了卫生间,但是卫生间和他拐角处监控都坏了。”陈助理说,“我已经让人加班加点去修复,不知道有没有拍摄到乌麻工匠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祝锦问,“周围的摄像头都调查过了吗?他会不会先离开了?”

  祝锦记得乌麻说过,自己不是很喜欢太过于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地方,也不是很喜欢人际社交,所以他也有可能会先离开。

  虽然,这不是很符合乌麻的性格。

  陈助理摇头,“没有。酒店周围几个出入口的摄像头我都已经让人调去查看过,乌麻工匠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摄像头中。目前也没有离开这个酒店的证据,所以他有可能大概率还在酒店中。”

  “只是目前来看,我们并不确定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没有离开酒店,但是却消失在摄像头中?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正常的事,更像是有人预谋已久的下手。

  乌麻不会是出事了吧?

  祝锦正着急心慌时,手背上被一只大手覆上。

  暖意从对方的掌心传递而来,极大程度上稳定了祝锦慌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