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王府里,婢女仆从少得可怜,王爷又常住扶余,整个王府素来都是冷冷清清的。

  这一日不仅多了只嗷呜嗷呜叫的小狼,还多了个嘴里又是“崽崽”又是“离亲王伯伯”的小姑娘。

  王府一下子热闹不少。

  小秧秧的声音脆亮,陪着小狼崽四处乱窜时的笑声都传到书房了。

  毓秀看王爷正在静心书写,打算关上书房的门窗,司徒元鹤头也不抬道:“不用关上。”

  “是。”

  毓秀退下去,遇见高格过来禀报小狼的食物已经准备妥当。

  司徒元鹤正好停下笔,将信折好放进信封中,用石砚压住一角,随之出去。x33

  他朝小秧秧招手,“来这。”

  小秧秧弯腰,拍拍自己的肩膀,“崽崽,窝刚刚教过你了,跳上来。”

  小狼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肩膀,过一会一跃上去,爪子紧紧抓在她的肩膀上。

  “!”小秧秧瞪圆了眼睛。

  若榴的心提起来:“姑娘,小狼有没有抓疼你?”

  小秧秧猛摇头,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转身朝离亲王跑过去。

  “你看!”

  她成功了!

  司徒元鹤摸摸她的头,说:“小狼的食物来了,生肉,怕不怕?”

  小秧秧不仅不怕,还要亲自喂。

  生肉带血,司徒元鹤怕血脏了小秧秧的手,从怀中去拿手帕,没料到先掏出来的是海棠花手绢。

  瞧见的婢女们一愣,下意识垂眸不看。

  小秧秧紧紧盯着,两双眼睛放着光:“哇,这不是窝用来包点心的嘛,离亲王伯伯你怎么不丢掉呀,都沾点心的油了。”

  “洗了。”司徒元鹤若无其事放回怀中,拿出自己那张来,递到小秧秧手里,“用这个裹着去喂,别脏了手。”

  “窝用脏了你还有吗?”小秧秧有点犹豫,这手帕上还是银丝绣鹤,金丝勾边,上手一摸就知道是万里挑一的料子。

  而且王爷级别,吃穿用度应当都是贡品吧。

  “有。”司徒元鹤道。布匹他有的是,只得送去绣庄再绣便是。

  “哦。”小秧秧点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往离亲王心口的方向瞟,眼神微妙:“也对。”

  司徒元鹤想起自己方才揣回去的手帕:“……”

  揣时淡定,如今让秧秧多看两眼,反而不淡定了。

  真是误会。

  “本王……”

  “崽崽!”小秧秧已经拿手帕去拿婢女盘中的生肉了,为方便小狼进食,肉都是小块的,“来开饭啦!窝丢,你要接住!”

  她往崽崽在的位置一甩,崽崽纵步跃起,张嘴接住又稳稳落地。

  别看它尚且年幼。

  雪白的小狼咬着鲜红的肉块,亮着獠牙在那望着你,都令人生畏。

  好生威风啊!

  小秧秧看它馋食完,又丢下一块,一人一狼也在这样一丢一接中,似乎更有默契。

  到晚膳时间,若榴提醒她该回去了,小秧秧恋恋不舍用脸和崽崽贴贴,不知贴几下以后,崽崽的脑袋也往她的方向贴了一下。

  “唔!”

  小秧秧更舍不得了。

  但小狼还是没跟她走,小秧秧回到棠花苑,睡前换衣裳时若榴瞧见她肩膀上有一层浅浅的红印。

  一看就是狼爪子。

  “姑娘,你不能再让小狼跳你肩上了,都红了。”若榴心疼道,“姑娘不听,我告诉夫人去。”

  “是吗?”小秧秧转头努力瞧,模糊看见一点红,“不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窝只要轻轻碰一下,都会红的。”

  若榴不听:“我告诉夫人去。”

  “行行行,不让它跳了!”小秧秧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若榴跟着小主子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发现了,小主子乖时是乖,顽皮时也是真顽皮。

  她拆穿五姑娘,嘴里依然说着要去告诉夫人,正巧容雨棠进来听了个正着。

  “告诉我什么?”

  小秧秧连忙把衣服一穿,扭头朝着若榴撒娇,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真让人心软。x33

  若榴抿嘴,确实心软了。

  小秧秧见状,高兴起身扑进娘亲怀里:“娘亲香!”

  “肯定瞒了我什么。”容雨棠打量着女儿,“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放过你了。”

  “嘻嘻。”

  时菊进来禀道:“五姑娘,有你的信,离亲王贴身侍卫亲自送来的。”

  小秧秧脑袋一歪:“?”

  就隔着一堵墙,还写什么信?

  她伸手拿过,还是秧秧亲启,结果一撕开,里面还是一个信封。

  “秧秧娘亲亲启。”小秧秧一字一顿念着,然后转身去看娘亲,笑得意味深长,“喏,现在不是秧秧亲启,是秧秧娘亲亲启!”

  容雨棠微愣,耳尖传来一阵热意。

  她拿过信,望着上边的秧秧娘亲亲启,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撕开信封。

  小秧秧立马捂住眼睛:“窝不看窝不看!”

  容雨棠:“那你把手指头并拢。”

  小秧秧象征性并拢一下,又重新打开指缝,透过指缝都能看见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正骨碌碌转着。

  这是容雨棠来到大云朝的第一封信,还是来自于离亲王,还是当着女儿的面。

  她不知道要不要拆。

  转念一笑,离亲王既然在信封上先写了秧秧亲启,想必应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容雨棠打开信封,开头便是“雨棠:见字如晤”,倒是不称呼秧秧娘亲了。

  只是雨棠是她闺名,又在这个朝代。

  隐隐约约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感。

  下边的内容更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竟然和她解释为何不是写信给她,一忧她惧人言,二是自己不知以何种身份慰问之。

  这两个理由,容雨棠总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人走到窗户纸旁边了,影影绰绰的。

  最后还有一句:望雨棠谅之。

  她都一把年纪了,又离过婚,还带一娃,离亲王在想什么呢?

  容雨棠无措地把信揉成纸团,重新塞回信封里,塞得信封微微鼓起来。

  脸上还微微发着热。

  小秧秧看娘亲好像有点害羞的样子,不敢去看那封信,默默去暖被窝了。

  容雨棠却是辗转发侧,半夜更是下了雨,她起身去关窗户。

  清明时节雨纷纷,倾斜的小雨飘了不少到她身上。

  关上窗户,容雨棠又想起揉成纸团的信,犹豫两番后轻轻拉开抽屉。

  将信铺平,重新放回信封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