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艳 往事真相

小说:天下绝艳 作者:月黑风高 更新时间:2024-08-21 21:00:54 源网站:乐文小说网
  “进去吧。”案子没审完就被她拖出来,不过也有欣慰的地方,“你回来正好帮我,墨轩去了巫族办事,这段时间快把我累死!”有的人在身边时不觉得,离了才发觉是万万不能。

  将近亥时(晚上九点)两人才从刑部出来,长河走在路上忽然道:“你说的对。”

  大漠听她莫名其妙这一句,长河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对。我跟云曼不合适。”

  大漠眯眼,天降红雨了?把这丫头砸开窍了?

  “恭喜,怎么想开的?”都没劳她用到两大法宝。

  长河没解释,只说:“我们完了。”

  大漠知道她的性子,说一不二,也没再追问,笑道:“下次挑个正常人。”不要冰块,不要花蝴蝶。

  “你把墨轩让我。”

  “凌思广送你了!”

  “呿!”

  长河骂了一句,心头却有说不上的感觉,伤感还是什么,她转了念头不想。

  翌日一早,她去京师的骆王府别院看人。听大漠说,近日骆子旭就会离京,将骆王妃的尸首运回蕲州安葬。

  管家还记得长河,将她带至后花园。

  远远地,一个人坐着,浅白锦袍垂地,瘦削的背影,孑然萧瑟。

  他膝盖上翻着本书,望着树阴下的杂草出神,冷不防从后方伸出一只举着白糖糕的手。

  骆子旭不由笑,接过来咬了一口:“你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千年不变。”

  那时候爬墙跌了,骑马摔了,糖人化了,被夫子骂了,他一哭鼻子,她就拿白糖糕哄人。

  他想说这是女孩子的东西,他不爱吃,最后还是都吃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时候走?”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回答:

  “昨天。”

  “明天。”

  那俏姑娘在身边坐下,嘴里含着白糖糕,说话有些含糊:“我都听说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温润如玉的眸子盯着地面,良久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长河摇头,没什么好失望,他一直是她认识的那个骆子旭,善良温柔的小王爷。

  “你最爱哭鼻子的时候我都没失望呢。”

  青春年少的回忆永远最美好,那也是他人生中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若是时光能停留该多好。

  “从京师回到蕲州后一个月,母妃告诉了我一些事。”从此他的人生天翻地覆。

  “你的身世?”

  骆子旭道:“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我父王有一个英年早逝的哥哥,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出外狩猎,兄弟俩一起去,却只活着回来了一个。我伯父,那个不幸的人从马背上摔下来,被马踩碎了脑袋。这事件大家都相信是一个意外,只有一个人不相信。我伯父和一个姑娘两情相悦,但因为身为长子,早定下了婚约,所以一边拖着婚事,一边跟那姑娘暗通曲款。悲剧发生之后,这姑娘一心认定事情都是由弟弟,我父王暗中策划的,目的就是谋害自己的大哥,接管所有的一切。当时她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先偷偷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开始准备她的复仇计划。”

  长河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个大概,只感觉到背脊发凉,照这样看的话简直是人间惨剧,骆子旭承受了怎样的精神折磨?

  他缓缓道:“她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不惜自降身价,嫁给弟弟为妾,然后害死了弟弟的正妻,自己扶正,又因为正妻的孩子与她自己的孩子仅仅相差三个月,所以她连无辜的孩子一起害死,再拿自己的儿子来顶替。就算是这样,她还不够,还不满足,这么多年来,她多次想对弟弟唯一的女儿下手,是铁了心要让弟弟断子绝孙,全家陪葬。”

  骆子茵的担忧真没错,骆王妃想要害她:“那么,是哥哥一直在保护妹妹,才没让母亲得手。”

  “这个哥哥很没用,间接害死了很多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话语中带着那样深切的自责,长河覆住他手,温热的掌心传递温度,给予安慰:“这不关你的事。”生杀大权怎会掌控在一个孩子手中。

  如同先前的日日夜夜,他沉浸在永无止境的自我厌弃中:“我明明知道一切恶行,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她是我娘,纵然偏激残忍,也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更重要的是,我是骆家的人,这样的丑闻抖出来,对骆家的声誉是致命的影响。”在难以摆脱的自责中,不是没想过以死谢罪,可这样自私的念头终究是做不到,“骆家百年基业都落于我一人之身,我母妃争夺一生,要将属于我爹的都抢回来,可对于我来说,谁是父王,谁是叔伯,根本没有区别,因为我身上流着的都是骆家的血。代替所有死去的人,好好照顾骆家,照顾活着的人,才是我赎罪的唯一办法。”

  “死亡对于母妃来说,也许是解脱。她斗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怨恨了一辈子,也牵挂了一辈子。我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服了毒已经快不行,眼睛却陡然亮了一下,她说,泊冲,骆家是你的,是你的儿子的,我会替你保住,那个贱丫头抢不走,谁也抢不走!我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感受。她是我的母妃,我却一点也帮不了她,无能极了。”

  “不会,你是我见过最能干的人,以后骆家还要靠你发扬光大。”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触碰到她的手背,似是在汲取力量:“我怕我做不到。”蕲州的黑夜,漫长的孤单的黑夜,他逃不开自己的心,好怕会被罪孽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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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我吧。”喃喃自语,低声的呓语,触碰着她手背的部分渐渐湿润,是眼泪。从很久之前开始,爱哭鬼不再哭,他没有了流泪的资格,没有了挂念的资格。骆子旭活着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骆家,陆清云想要联姻,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爱不爱他,或者他爱不爱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婚姻对骆家有利。

  陪着他吧,原先那样的黑暗里还有母妃,现下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也会害怕,陪着他吧,让他醒来时不再孤单,半夜惊醒不再冰冷,让活着不再那么恐惧,死亡不再充满诱惑,让他能更坚强地面对这重担。

  他轻声说了什么,长河一个字都没听清,不过感觉出手背的湿润……她别过眼装作不知,男人应该都不想被别人看到。不过回想起来,骆小胖小时候真是个爱哭鬼。

  想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胖墩儿,有点想笑。

  骆子旭放开她的手。他的情绪看来已经平复。

  “谢谢你,长河。”很真诚的道谢。

  长河本是来道别的:“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一路平安。”

  他点头:“你也多保重,有空来蕲州玩。”

  “好。”

  她应得顺口,倒让他错愕一下,细长的眼弯了弯,笑意暖人。当年京师告别,她可没这么爽快,死活不答应去看他,害他哭了一路。

  十二岁那年的悸动,都被他随厚厚的信纸锁进箱子。写了满满一箱的信,没有一封寄出。

  陪我吧,永远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话,无法说出来。

  所有的依恋,只能托付于路边一支状似无意的玉簪,所有的希冀,也不过当时一句看似真诚的邀请,没资格说喜欢,只能恳求——“我大婚,你一定要来,好吗?”

  说好吧,不,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