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中不止一次用大篇幅来描写项煜这个太子是如何如何不堪。

  软弱、无能。

  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以此来衬托三皇子项炎的英武果敢。

  但就洛珩来看。

  这短时间的接触,让他觉得……太子并非软弱无能。

  他只是有点老好人性子罢了。

  站在洛珩的立场,他其实挺欣赏太子的。

  结交一个老好人,总比结交野心家强吧?

  “殿下,学生……其实和玄武有交情。”

  洛珩没再藏着掖着。

  项煜面色一愣,露出愕然神色。

  他以为洛子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谁想,竟会抛出这样的信息。

  愕然的神色,仅仅在项煜脸上持续了一小会,便化作黯然。

  “原来子玉和玄武也……可惜,玄武他……哎。”

  项煜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

  既为玄武英年早逝,也为自己没能救下玄武而遗憾感叹。

  “学生虽未接触过朝堂,但有些事情却也……知之甚多。”

  “绣衣四大督司,皆是陛下为太子殿下培养搭建的心腹班底。”

  “尤其是玄武督司,更是忠君爱国,对殿下一腔热诚。”

  “如今四督司已去其一,还是最忠心的玄武,殿下可有考虑过未来之事?”

  洛珩目视项煜,缓缓说道。

  他的这些话,其实有些犯忌了。

  毕竟,他连官都不是呢,就在太子面前说这些比较敏感的话题。

  要是面前之人不是项煜,而是别人。

  洛珩自然绝不会说出口。

  但他了解项煜的性格,才会无所顾忌。

  果然,项煜并没有因为洛珩谈论这些,就有什么不高兴。

  相反他还很开心有人跟他掏心掏肺地说些事情。

  在他眼中,初次见面就愿意跟他谈这些的洛珩,无疑也是个“忠君爱国”,或者说是支持他的人。

  否则,人家疯了才会跟你说这些?

  “子玉说的是,孤心下甚是彷徨啊。”

  项煜喃喃道。

  他怎能不彷徨?

  尤其是走私案被曝光后,项煜可以说满心都是忧虑。

  满朝文武几乎尽数卷入了走私案中。

  这些臣子,他以后还能信任吗?

  项煜不知道,但心中直觉告诉他,他不会信任那些人了,包括他的老师。

  眼下保德帝在,还有保德帝替他遮风挡雨。

  但一旦保德帝驾崩后。

  他还能用谁?

  这群私心甚重的朝臣,真会支持他登基?

  他们不会被人收买?

  真不会被项炎拉拢过去?

  项煜不知道。

  正是因为这份不知道,他心中焦虑得很。

  保德帝还能活多久,谁也不敢赌。

  但项煜知道,历代晚年沉迷修仙的帝王,下场都不怎样。

  多数都会因为常年服丹,体内积蓄了大量丹毒,最终暴毙而亡。

  好在保德帝修的是坐忘道,并不服丹。

  只是谁也不敢保证,保德帝就不会像历史上的那些帝王一样,落得个暴毙下场。

  反正项煜是从未听说过有谁修仙成功的。

  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

  他也劝过保德帝,奈何保德帝虽对他百依百顺,唯独在修仙之事上,却固执得很。

  他无法说服保德帝放弃修仙。

  所以,项煜也不清楚保德帝还能活多久,还能替他遮风挡雨多少年。

  一旦没了保德帝,以他现在的威望,能压服群臣,压服那群不省心的弟弟们么?

  项煜心中也没底。

  他因此而感到彷徨。

  “学生虽初次面见太子,却也知道太子心中装着天下,装着兆亿黔首,非那些只有个人野心的皇子能比。”

  “故而今日交浅言深,还望殿下恕罪。”

  洛珩朝着项煜抱了抱拳。

  项煜闻言,忙摆摆手。

  “何来有罪,子玉能与孤掏心掏肺,孤只感欣慰。”

  “子玉啊,在孤面前,你也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洛珩点点头。

  他要的就是项煜这句话。

  当今,他略一沉吟,继续说道。

  “殿下之所以会忧虑将来之事,却是源自于对自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的焦虑。”

  “殿下您不妨仔细想想,您这份忧虑是不是自绣衣卫被三皇子掌控后,才渐渐产生的?”

  项煜微微一怔。

  他原本想说,他对自身安全从未担心过,毕竟东宫的护卫力量可不弱。

  但在稍微回想了一下后。

  却发现,还真如洛珩说的那般。

  自从听到绣衣卫被父皇交给项炎后,他心中便时不时的会有些焦虑,有些担忧。

  以往这份情绪还不明显。

  但在走私案曝光后,他的焦虑便越来越明显了。

  “难道孤真是因为失去绣衣卫才……”

  项煜喃喃自语了一句,面上露出些许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实说,他以前虽重视四大督司,但对于绣衣卫却从来没怎么太上过心。

  甚至,在萧正亮长期教导下,他内心深处还隐隐有些排斥绣衣卫这样的朝廷鹰犬。

  “殿下无需怀疑,学生不仅是士子,也是一位医者。”

  “说句不客气的话,学生的医术,在大楚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殿下面色隐隐发白,面见学生尚不过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已变了四五次坐姿……凡此种种,皆是焦虑之症也。”

  “此乃心病,心病自然需要心药来医。”

  “而殿下的心病,便源自于绣衣卫,或者说……四大督司。”

  “于殿下而言,四大督司陪伴着殿下一块长大,他们不仅是殿下的心腹下属,亦是手足兄弟。”

  “但因为陛下的一纸诏书,殿下却只能与四大督司做出切割,至少明面上他们再也不属于殿下的下属。”

  “这便是殿下的焦虑源头,说到底殿下真正能信任的人……没了。”

  洛珩的言辞有些尖锐。

  还是那句话,换做眼前之人是保德帝,或者萧正亮,项炎的话。

  洛珩绝不可能会说这些言辞。

  对于上位者而言,一个能随时猜透你心思的下属,绝对是很可怕的。

  上位者不可能允许有这样的人出现。

  但项煜不一样。

  有句话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

  项煜就是君子。

  他的性格也好,为人也罢,都不可能因为这些原因去猜忌洛珩。

  这也是洛珩敢毫无顾忌的原因。

  项煜愣了好久,才渐渐回过神,喃喃自语了一句。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