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诸位兄弟,非是我天玑不忠不义,偏要当那逆臣。”

  “实在是……天子沉迷修仙,不理朝政,只知道宠信洛珩辈奸佞小人,迫害我等忠良。”

  “我等让昏君退位,扶保雄才伟略的三皇子登基,岂非拨乱反正,此朝廷之幸,江山之幸!”

  “待百年之后,说不定青史上还会留下我等忠义之名。”

  天玑言辞凿凿,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

  这些话,想必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斟词酌句过了。

  以至于如今说来,竟滔滔不绝,带着满满的蛊惑力。

  北极闻言,面露迟疑神色。

  老实说,他有点心动了。

  毕竟,若他们束手待毙的话,最好的下场,怕也会落得个罢黜的结局。

  这对于手握过大权的北极而言,是无法忍受的。

  只是,北极这个人吧,虽是八千户中的老大,却从不是个果决之人。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是他一贯的写照。

  真让他决定要不要宫变扶持三皇子……他哪能轻易下定决心?

  北极犹犹豫豫了半天,忍不住抬眸看向开阳、天权、玉衡三人。

  却见,这三人神色各异。

  开阳显然已被天玑所蛊惑,面上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天权则目光游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剩下的玉衡,则朝天玑怒目相视。

  看样子,他是坚决不同意来一场宫变的。

  这玩意……风险太大。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见状,北极愈发犹豫了。

  “大哥,时不待我啊!”

  “咱们若再坐以待毙下去,就全都完了!”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该为小侄子考虑考虑吧?”

  “没了绣衣千户之职,咱们这些武夫,谁还会看得起?”

  “你总不想以后小侄子,走哪都遭人歧视吧?”

  天玑深吸一口气,继续蛊惑道。

  他很了解北极。

  北极这人确实有万般缺点,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但唯独对于他的嫡亲骨肉,却是视若珍宝,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一股脑给自己儿子。

  果然,当北极听到天玑这番话时,面色瞬间为之大变。

  是啊,老子若丢了绣衣千户一职,以后儿子怎么办?

  难道也让他,跟寻常武夫一样,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要点头哈腰,百般巴结谄媚吗?

  北极何等宠爱家中小儿,又岂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未来在泥潭里打滚?

  他的面色,渐渐开始狰狞。

  “玉衡,你也别恼恨我。”

  “我的提议全然是为了大家好。”

  “你有种就去检举我们,你看看到时候太子会不会把你视作心腹,视作功臣!”

  “呵,说不定啊……你在同僚眼中,还**变成了叛徒。”

  天玑又转头看向玉衡,嘴角泛起一丝讥笑。

  玉衡闻言,面色瞬间为之一变。

  一颗心彻底乱了。

  他知道,天玑这番话十有八九会成真。

  就算他现在拿着兄弟们的人头,去向太子投诚。

  太子多半也不会接纳他。

  因为……太子是出了名的有道德洁癖之人。

  他玉衡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往没少干以权谋私的事情。

  说不定啊,太子只会觉得他暗地里捅了金兰兄弟们一刀,以此来换取自己的进身之阶。

  而不会相信……他是在大义灭亲。

  “玉衡,我记得你看上了一个小娘吧?”

  “那小娘如今却被太子的门客给纳了,你心中就没有恨?”

  “不觉得憋屈吗?”

  “要是按我说的那样,到时候三皇子上位,什么太子门客,什么如花小娘,你弄过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天玑言辞愈发犀利,说得玉衡面红耳赤。

  玉衡攥紧了双拳,豁然抬头。

  “别说了,老子……干了!”

  话出口,玉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目都已经变得赤红。

  他不好钱,不好名。

  但于女色这块,却是怎么都戒不掉。

  玉衡长相俊朗,一向自诩风流倜傥,喜欢勾弄良家女子,窃取她们芳心后,肆意玩弄。

  但是,曾经在勾女这块无往而不利的他。

  却在太子门客面前吃了瘪。

  那个让他痴迷无比,正准备下手的小娘,却投入了太子门客的怀抱。

  原因无他。

  对方是太子的门客,在东宫行走,前途远大。

  玉衡虽是绣衣卫实权千户,却也惹不起太子的人,只能硬生生忍下了这份“耻辱”。

  天玑拿这点来刺激他,几乎一打一个准!

  “天权……”

  “别说了,我……听大家的。”

  见天玑目光望向自己,眼神游离的天权忙开口表态。

  至此,众人似乎都已被说服。

  天玑见状心下大喜。

  “好,那就说定了,谁若是再敢出尔反尔,就休怪我天玑翻脸无情!”

  “后日亥时正是我那生死之交轮值宫廷。”

  “彼时,咱们将手下兄弟们分成两拨,一拨去控制东宫,一拨跟着我们杀入宫中,逼那昏君退位,扶持三皇子登基!”

  “只要三皇子坐上了皇位,那时候……别说是什么世袭千户,有的是荣华富贵让咱们兄弟享受。”

  许是天玑的言辞确实很有诱惑。

  此时,不管是北极也好,还是原本态度坚定的玉衡,眼眸中都不由露出了炙热的光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北极捏了捏拳头,沉声道。

  “兄弟同心!”

  “其利断金!”

  天玑、玉衡、天权、开阳四人齐齐伸出手掌。

  五只手掌彼此紧紧握在一起。

  不算大的公房内,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气温都仿佛升腾了不少!

  ……

  大楚的峨眉山,似乎更为波澜壮阔。

  山脉起伏,延绵千里而不绝。

  或悬崖千丈,高不可望。

  或幽谷深邃,深不见底。

  就连常年居于峨眉山的普贤宗僧人,也不敢说自己对峨眉山了若指掌。

  此刻,两座山峰交叠处的一座幽谷中。

  一个阔口方面,有燕赵慷慨悲歌气质的男子,正盘坐于幽谷碧潭畔。

  他的衣衫有多处破损,看着有些狼狈。

  道道氤氲之气,凝聚成一团白烟,悬浮在他头顶。

  俄而,渐渐消散开来。

  面前寒潭的水波,忽地开始翻涌。

  宛若煮开的沸水似的,咕噜咕噜冒泡。

  “呼!”

  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

  下一刻。

  一声长啸,自他口中发出。

  轰!

  面前寒潭骤然炸开。

  水波化作巨浪冲天而起,一跃千丈高。

  轰隆隆!

  升腾的巨浪冲至极限后,忽而若瓢泼大雨般洒落下来。

  疾风骤雨中,噼里啪啦之声萦绕不绝。

  整个山谷几乎都笼罩在漫天水珠之中,但唯独男子周身方圆数丈范围,却丝毫不受影响。

  待骤雨消失。

  坚硬的山石、地面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孔。

  望之触目惊心,骇人至极。

  男子对此似丝毫不以为意,面庞上浮现一抹喜色。

  “天不绝我邓黎,此番总算恢复了一成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