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声持续了盏茶时间后,渐渐停了下来。

  白虎面上泛起阴阳怪气的笑容,回过身拍了拍一旁惊怒交加的沐沂。

  “感谢侯爷配合,哈哈……”

  这笑声,这语气,让沐沂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想他沐沂堂堂国朝武侯,何时如此憋屈过?

  只可惜,本就心中有鬼的沐沂,哪怕怒火再盛,也发作不得,只能恨恨地瞪了白虎一眼。

  不一会。

  朱雀冷着脸从偏院中走了出来。

  她身后的番子们,则押着垂头丧气的赵福英等人,尾随而出。

  看到这一幕,沐沂的心都在滴血。

  蔡旭昆、武易樊、花宸禹几人,因为负隅顽抗,已被朱雀当场击杀,此刻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其他人虽还未丧命,却也好不到哪去。

  人人身上带伤,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一向在他面前有若姜太公在世的谋主赵福英,如今却耷拉着脑袋,被绣衣番子用绝气绳捆绑着,像牵狗子一样牵了出来。

  沐沂只觉胸中热血上涌,身体微微晃了下,一口老血狂喷而出。

  “爹爹……”

  沐瑾妍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沐沂。

  低头一看,却见沐沂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竟因怒急攻心,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没劲。”

  白虎撇了撇嘴,失去了继续阴阳沐沂的兴致。

  他挥了挥手。

  “归衙!”

  一群绣衣卫便押着赵福英等人,呼啸一声绝尘而去。

  只留下满地狼藉,让人看着好不心酸。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沐沂幽幽醒转,睁开眼看到自家闺女关切的神色,他心中顿时一酸。

  “闺女,爹爹无能啊……”

  语未毕,堂堂国朝武侯竟失声哽咽起来。

  可见今晚心腹被一网打尽,让他彻底破防了。

  “爹爹勿要这么说,此必是洛子玉的报复。”

  “女儿早就说过了,先下手为强,奈何爹爹虽应得好好的,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如今却……”

  沐瑾妍柔声劝慰道。

  这女人绝对是懂“劝慰”的,语气虽软软糯糯,言辞却宛若刀子一般,又狠狠地扎了沐沂一刀。

  沐沂呆了呆,突然泪流满面。

  悔不听吾女之言!

  这却是当日沐沂和沐瑾妍虽商量出了“先下手为强”的应对策略。

  然而,随着保德帝册封沐卿绾县主的圣旨传扬开来后。

  这家伙心思居然又变了。

  沐卿绾再怎么和武威侯府不亲近。

  但他毕竟是沐卿绾的生父,这一点却是改变不了的。

  眼下,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飞冲天”,又和洛珩情投意合。

  他这个老丈人,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了。

  沐沂谋求的本就是和洛珩联姻,如今的结果虽不算最佳,但到底目的达到了。

  他想着又何必再惹怒洛珩?

  一番盘算下来,沐沂便放弃了什么先下手为强,只等着洛珩和沐卿绾成婚后,他便尝试着去修复双方的关系。

  但谁知,洛珩却始终记恨着他。

  今晚的雷霆一击,虽不是直接针对他沐沂,却胜似针对他沐沂。

  他作为倚仗的心腹团……被团灭了。

  这如何不让沐沂悔恨莫及?

  看着自己爹爹目光呆滞,泪流满面的样子,沐瑾妍嘴角微微勾起,隐有几分讥诮。

  诚然,她一向在沐沂夫妇面前表现得十分孝顺。

  但孝顺的前提是……不能阻挡了她的利益。

  沐沂在听到沐卿绾这野狼崽子被赐封县主后,居然对自己亲生女儿又开始上心了。

  这已然触及了沐瑾妍的利益。

  像如今这样的结果,在沐瑾妍看来再好不过了。

  侯府失去了这些供奉,实力下降了一大截。

  今后,武威侯府上下就要靠着她沐瑾妍过活了。

  “爹爹,莫要再悲伤了,洛珩的反击已然发动,若咱们再无对策,怕是全家老小都要保不住。”

  “听女儿的,爹爹还是尽快联系勋贵们吧。”

  沐瑾妍缓缓说道。

  沐沂呆呆地点了点头。

  反击,必须要反击。

  你洛珩既做初一,就别怪我沐沂做十五了!

  念及此,沐沂心下暗暗发狠。

  ……

  次日。

  又是大朝会之日。

  洛珩起了个大早,天尚未亮,便已穿戴妥当,赶去了乾阳门。

  绣衣都督是大楚正三品官员,自有上朝资格。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很少有绣衣都督会参与大朝会。

  但今日却是例外。

  昨晚的“断枝”行动,是洛珩砍向武威侯府的第一刀。

  欲除“干”先去“枝”,如今“枝”已断,剩下的便是“干”了。

  今日,洛珩的刀子将会落在“干”上。

  抵达乾阳门后。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大楚的早朝,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不像大明洪武帝时那般**。

  乾阳门内,到处都是人影。

  青袍的、紫袍的、绯袍的文武官员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

  当洛珩出现时,不少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他。

  这一两个月来,洛珩在朝堂上,名声可谓如雷贯耳。

  基本上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只不过,听说归听说,但真正见过洛珩的人,却少之又少。

  “此子便是洛子玉吗?果然年轻得不像话。”

  “舞象之年却已经窃据高位,他的际遇,真是让人羡艳。”

  “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一鹰犬尔。”

  “历代绣衣都督皆为国朝太子,就算是当初的陛下,后来也被册封了储君,剩下的唯二非太子出身执掌绣衣的……已有一人身败名裂,以老夫观之,这洛子玉未来的下场也未必会好到哪去。”

  一群青袍官员窃窃私语,看向洛珩的眼神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

  大楚的青袍官员,多是五品之下的“微末小官”。

  基本上集中在御史台,以及翰林院,或为言官,或为学官,都有上朝资格。

  这群人普遍“清贵”得很。

  对于洛珩这种年龄比他们还小,却一步登天的幸进之臣,自然没什么好感。

  哪怕洛珩也是从士林中走出来的士子。

  倒是一群朱、紫袍官员,在知道是洛珩后,纷纷朝着洛珩含笑打招呼。

  绣衣都督这种天子爪牙,文官们虽不愿意亲近,却也不愿意去得罪。

  正自寒暄间。

  远端一道苍老的声音忽地传来。

  “洛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