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骁嘴角苦涩,“娘娘何须问我。”

  “那我便给你一个选择如何?”

  范骁不语。

  “要么,两人一同判罪,要么两人一同释放,两条人命相抵,你想选哪个?”

  唐洛洛语气平静。

  范骁眼神闪了闪,唐洛洛这哪里是在给他选择。

  这是在跟他摊牌。

  要放了宋氏。

  深究下来,宋氏杀人,情由可原,可他母亲,却是蓄意勒死儿媳妇。

  唐洛洛是在告诉他,范家没资格理直气壮的处死宋氏。

  否则,婆母苛待儿媳,虐杀儿媳,范家的脊梁骨,恐怕都得被人戳弯了。

  “臣有的选吗。”范骁冷嘲。

  “你觉得呢?”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范骁这么一说,范老夫人突然弹了起来,像是清醒了,“不可!骁儿,不能放过杀害你弟弟的凶手,老身宁可死,也要拉着这疯妇陪葬,为我儿报仇!”

  “母亲,此事错在我们,若非你的纵容,二弟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唐洛洛冷嗤。

  总算说了句人话。

  “你!”范老夫人痛心疾首的捂着心口,“他可是你亲弟弟!”

  “母亲教二弟刻薄发妻,难道就是对的吗?”

  范老夫人嘴唇一抖。

  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错了吗?

  哪有儿媳不受婆母磋磨的?

  她年轻时,便被婆母磋磨了半辈子!

  范骁叹了口气,“娘娘,我母亲年老糊涂,未免有失公允,此案由娘娘定夺即可,臣,无异议。”

  “好。”唐洛洛神色平淡,“放了宋氏,带着你母亲回家吧。”

  宋氏眼含热泪,直到锦衣卫将她脖子上的枷锁解开,她才如梦初醒般,砰砰的给唐洛洛磕头,“皇后娘娘公正仁厚,民妇多谢娘娘天恩。”

  “娘……当心。”鬼魂扶着宋氏。

  尽管扶不到。

  宋氏在牢里受过刑,腿脚早已麻木,险些站不直。

  “皇后娘娘,民妇还想求您一件事。”宋氏声音沙哑道。

  唐洛洛颔首,“你说。”

  “民妇想将我女儿带回家去安葬,从此与范家断绝关系,求娘娘恩准。”

  唐洛洛瞧了眼范骁,“范大人觉得呢?”

  “弟妹在我范家受了委屈,臣亦不该强留。”

  瞧着,范骁倒像是个深明大义的。

  早干嘛去了?

  “那便准了宋夫人所请,带宋菀回家吧。”唐洛洛道。

  “谢娘娘……”宋氏虽看不见,但她仿佛能感觉到,菀菀就在这里,就在她身边,她对着空气说,“菀菀,娘带你回家。”

  鬼魂哭着落泪,不住的点头。

  唐洛洛想了想,并未给宋夫人开阴眼。

  宋夫人本就体弱,若是再见鬼魂,只怕运势会更弱。

  唐洛洛来到宋氏面前,一挥手,将鬼魂捏在手里。

  “皇后娘娘,菀菀真的在这儿吗。”宋氏含泪问她。

  唐洛洛抿唇,“在的,夫人放心,它会去往生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怜的菀菀……”

  宋氏哭了出来,不住的道谢。

  从大理寺离开,唐洛洛问宋菀,“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宋菀摇头,“我心愿已了,娘娘是要送我离开吗?”

  “嗯,你该走了。”

  “我放心不下我娘,你可以替我再去看一眼我娘吗,看到我娘安然离开京城。”

  唐洛洛想了想,答应了,“好。”

  她双手结印,为宋菀开启一条冥道。

  宋菀最后再看了眼天边的落日,坦然入了冥道。

  …

  次日,君上下令,大理寺卿范骁,徇私偏颇,撤去其大理寺卿之位,贬去北边蛮荒之地,做了个小官。

  “儿啊,君上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啊,惨死的是你弟弟,君上为何这样是非不分啊……”

  范骁被贬官,当日就得离开京城。

  范老太太不舍的来送他。

  嘴里都是对君上的埋怨。

  “母亲,低声些,叫人听见,恐怕我们全家都没有好下场……”范骁苦声道。

  君上只是罢了他的官。

  并未让他全家流放。

  若是老太太再说这些大不敬的话,恐怕真就要举家流放了。

  范老太太这会才知道怕,“是母亲对不住你啊。”

  “母亲,儿子不在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范骁含泪道。

  老太太不舍得放开儿子的手,“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啊……”

  ‘你这辈子,注定无儿女送终,亦无香火继承。’

  唐洛洛的话,音犹在耳。

  范骁此刻充满悔恨。

  二弟死了,他被罢官流放,母亲身边,当真无人了。

  …

  宋氏在京城休养了三日。

  三日后。

  城门口。

  “夫人都来回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走?是在等什么人吗?”

  小厮议论道。

  宋氏徘徊张望。

  像是在等什么人。

  侍女上前,“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若是晚了,怕到不了下一个驿馆,小姐要在野外度过……”

  宋氏回头看了眼马车上的棺木。

  眼中满是不舍。

  她给宋菀换了副新棺,绑在马车上,带宋菀回绵阳。

  “是我多思了,我们走吧。”宋氏叹息道。

  侍女扶着她。

  转身时,宋氏听到一道声音,“宋夫人,一路平安。”

  宋氏一转头,见是唐洛洛,她**泪点头,“皇后娘娘,你是我宋家的恩人,娘娘若有机会来绵阳,定要让民妇好好报答您!”

  “好,宋夫人的好意,我记下了。”唐洛洛并未拒绝宋氏的好意,摸出一张符箓,“路上可能会下雨,夫人拿好这张符,不必惊慌。”

  宋夫人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

  这天会下雨?

  但唐洛洛的心意,她也没拒绝,收下符箓道,“多谢娘娘。”

  宋氏扶灵走了。

  出宫一趟,唐洛洛心情不错,准备去卦店看看,再回家看看阿娘。

  哎。

  幸亏是收了个大徒弟。

  要不是大徒弟辛苦守着店,卦店都要关门大吉了。

  打从她成婚后,去卦店的次数几乎为零。

  不过好在,谢恒勤勉,练习画符法咒这些又刻苦,就算天分不高,但基础的符箓,已经难不倒他了。

  这么一想,她这个师父太不尽责了。

  于是,唐洛洛在半道,买了一堆好吃的,带去给大徒弟。

  八珍坊的点心最为不错,堪称一绝。

  就是顾客太多,要排队购买。

  皇后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