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金殿之上,百余位今科仕子正在进行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高中者,春风得意马蹄疾自不必多言;失意者,再差也能得个同进士出身,虽说名声不那么好听,却也有了官场上的第一张通行证。

  宁远祥这日穿着一袭八成新暗绣苍竹的青衫,让他那原本就高挑修长的身形越发挺拔如凛凛翠竹一般。

  再加上斜飞入鬓的双眉,亮若星子的双眸,笔直高挺的鼻管,棱角分明的双唇……

  任谁见了都得由衷的赞叹一句:“好个俊逸秀雅的美郎君!”

  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在想,只要此子学问说的过去,今科的探花郎必定非他莫属!

  看看那小郎君立于一众苍头仕子之中,真如鹤立鸡群一般。单论风姿,那些人绑一起都比不上这位小郎君!

  有几位家中有适龄且又未许人家女儿的官员,已经开始悄悄打听宁远祥的来历了。

  要是能得这样一位女婿,还愁将来没有好看的外孙子外孙女么?

  有与宁府相熟的大人,一眼认出这是宁家三郎,不由暗自惊叹,素日里这宁家三郎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儿这一打扮,嘿,还真是招人的紧!

  “可惜啊可恼!早知道宁家三郎如此出众,怎么也不能便宜柳家那个生母早亡的丫头!”好几位知道宁远祥根底的大人全都在暗暗扼腕叹惜。

  龙椅上,宁康帝一眼就看到了极为出彩的宁远祥,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可是子修贤弟的内弟,那就如同他弟弟一样,真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如今都有资格参加殿试了!

  就算是徇私,宁康帝都打算将一甲第三的探花郎内定给宁远祥!自己人,说啥都得照顾的妥妥贴贴!

  一众新科进士行礼后各自落座,开始书写或许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章。

  宁远祥今日特别的顺,他只觉得自己文思如泉涌一般,提笔蘸墨,只见宁远祥落笔如行云流水……

  且不论文章写的如何,只说这运笔的风姿,就让人看直了眼睛。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是饱学之士,都是浸**墨海十数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文人,可他们自问,他们写字时谁都没有宁家三郎这般潇洒的风姿。

  有几个重度颜控的官员都快压不住自己那急欲尖叫的念头了。

  宁远祥今儿绝对是文曲星附体,只见他笔走龙蛇文不加点,不过半个时辰,就写完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好文章。

  放下手中的毛笔,宁远祥轻轻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文章从头到尾再次细读一遍,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浅笑。

  很了解儿子的宁景彦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儿子,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宁景彦的心立刻踏实下来,那样的笑容,是他儿子只有在写出极得意的文章之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笑容。

  妥了,儿子至少能得个探花!宁景彦在心中暗自骄傲!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状元之材,当初他大儿子二儿子,考得不错,也只是在二甲前十名,不像他当年连中六元,是名盛一时的状元郎!

  宁康帝看到别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宁远祥已经写好了文章,端端正正的坐着,微微颌首,似是在闭目养神。

  无声的示意蔡贵走下去看看,若是宁远祥真的已经全写完了,就将他的卷子拿过来,宁康帝要先睹为快。

  蔡贵无声无息地走到宁远祥身边,用不会影响其他人的音量低低问了一声,宁远祥浅笑点头,低低应了声“是”,蔡贵就将已经晾干墨迹的卷子拿走送到了御案之上。

  宁康帝很认真的读宁远祥的文章。

  此次殿试的主题是论为官之道。

  这个考题看似很普通,实则刁钻,不只考才学,更考实务能力。这样的考题,对于整日困于书斋之中寻章摘句的书生来说,极易写些空洞无物的套话废话,那样的文章,是不可能被看中的。

  宁远祥的文章却不是那些套路化的官样文章。他的文采斐然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写的极为务实,他从为县官之道写起,写到六部为官之道,进而深入至阁臣之道……

  一篇文章写的字字入理句句合情,通篇文章务实而不简朴,切中时弊却不尖刻,无论站在什么立场的官员,看到这篇文章,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

  看完宁远祥的文章,宁康帝先是狂喜,继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这可是状元之才啊!可偏偏只有他有探花之貌!到底是点状元还是点探花!宁康帝都快纠结死了!

  群臣看着御案后平日里面无表情的皇帝脸上一时喜一时愁的,心里都好奇极了,暗想这宁家三郎到底写了篇什么样的文章,瞧把皇帝给为难成什么样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取走了一篇文章,那些心性不够沉静的考生难免有些浮躁,明明能写的更好的文章也因此失了些水准。这倒在无形中又为宁康帝做了一次筛选。

  直到所有的考生都交了卷退出金殿外等候。宁康帝才急急的命众大臣阅卷。

  众大臣看完所有的考卷,立刻形成了立场鲜明的两派。一派以张相爷为主,立主点宁远祥为状元,他的文章实在是字字珠玑,张相爷做过数任主考官,还没看到这样则言之有物,又文采斐然的绝妙好文。

  另一派则以户部尚书何进为首,立主点宁远祥为探花。他们的理由也很说得过去,这一科考生中,没有人比宁远祥的品貌更好,不选他做探花,就没有人有资格成为今科的探花郎。

  宁康帝本来就纠结,如今见大臣们争的面红耳赤,他就更加纠结了。

  他倒是想将状元和探花都点宁远祥一人,可那也不行啊!哪能一个人占两个名次!就算是昏君都不能这么干,何况宁康帝还不是个昏君。

  看到何尚书急哧白脸的力主点宁远祥为探花,宁康帝心里渐渐了然,这是何进看着实在无法打压宁远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压他的名次。

  毕竟探花郎再好听,也只是一甲第三名,若是授官,最高只能授到从七品,而头名状元的授官,最低正七品,从六品也不是不可以的。

  想通了这一层,宁康帝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立刻看向张相爷。

  人老如狐的张相爷哪里能猜不到宁康帝的心思。在他们这些老狐狸面前,宁康帝还是嫩了些!

  张相爷立刻朗声问道:“请问何大人,我朝纶才大典为国选士,选的是才学还是相貌?”

  何进被问的一愣,继而暗恨的直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何进不得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看相爷这话说的,自然是选才学。”

  张相爷捋着白胡子淡笑道:“这就是了,那还有什么好争的?不选宁远祥为状元郎,今科仕子,还有谁有脸腆居状元之位?”

  张相爷之话不可谓不重,此言一出,再也没有官员敢反对点宁远祥为状元。

  宁康帝暗暗点头,当即大笑宣布:“好,朕钦点宁远祥为今科状元!宁老爱卿,恭喜你啊,父子双状元,一门四进士,真可谓我朝一大佳话!”

  众位大臣这才猛然想起来,宁景彦宁老大人,他可是三十年前那位惊才绝艳,连中六元的状元公!他家有三个儿子,每人都中了进士,名次最差的老二,那也是二甲第九名

  “嚯……一门四进士,父子双状元,宁家到底烧了什么高香!这般的荣耀,真是古今罕见!”

  所有看向宁景彦宁老大人的眼神都热切的恨不能将他烧化了。

  不知道有多少位大臣已经悔断了肠子,他们都就瞎了眼啊,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