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知的沈锦书,伸手逗弄小翠怀中的孩子,“喏喏喏,喏——”

  小翠扶额无情地嘲笑她,“沈大姑娘你会不会逗孩子啊,你这是把我儿子当小狗小猪来逗呢是吧?”

  沈锦书有些尴尬。

  看着小婴儿被她逗得直笑,她努力挽尊,“你看,元宝被我逗得多开心啊,小孩子开心就好了嘛,哪里讲究那么多逗孩子的方法?”

  小翠失笑。

  小翠侧眸望着她,悄悄问,“我听说雍王府世子喜欢你,你是不是要嫁给他的?”

  沈锦书挑眉,一定又是昭儿那个大嘴巴讲出去的。

  沈锦书摇头说,“不会,我嫁给谁都不会嫁赵世子。”

  小翠惊讶了,“为什么呀?那可是有权有势的小王爷,是镇守边关的少年英雄,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你怎么会看不上他呢?”

  沈锦书手指一顿。

  她说,“倒也不是看不上他,说实话,他其实是个挺好的人,长得好,性子好,为人仗义,文武双全有能力,家世也是顶尖,除了那嘴巴有点毒,他几乎没有缺点。”

  小翠茫然了,“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沈锦书心想,因为我如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对赵桓禹深恶痛绝啊,我蒙受了人家恩德,自然不能背刺人家。

  沈锦书笑了笑,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告诉小翠,“因为他曾跟我退过亲。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三年前他嫌弃我,他不顾我的颜面一封书信就毅然跟我退了亲,让我在权贵圈子里丢尽了脸,如今他后悔了想追我,晚了,本姑娘不伺候了。”

  小翠侧眸望着沈锦书,若有所思,“原来他曾悔婚伤害过你一次……”

  小翠又说,“可我听昭儿说,你跟赵世子相处得还蛮好,我以为像你们这种情况,你会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

  沈锦书望着远处的山峦。

  “那倒不至于连朋友都做不成,毕竟也不是多大的仇。”

  “凭良心说,退亲这件事,赵桓禹其实没有多大的错。”

  “如果是他主动来我家求亲,然后他又另有新欢抛弃了我,那么我们之间就是解不开的仇恨了,可我们不是那样。”

  “当初是我爹主动登门跟他家商量的婚事,是他爹雍王替他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他当时人在边关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要娶我,这种情况下,他退亲又有多大的错?”

  “换位思考,如果忽然有个我不喜欢的男人来跟我爹说要娶我,我爹不问我一声就替我答应了,等我一回家他就让我准备好马上嫁给那个男人,我难道就能听凭摆布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吗?”

  “我不会嫁,我也会退亲,因为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能将就凑合的。”

  沈锦书又话音一转。

  “赵桓禹退亲没有错,他的错是错在让我颜面尽失。”

  “他想退亲,可以,他就不能好好跟我们家商量吗?好歹青梅竹马一场,看在这份交情上,他给我一个小姑娘留点颜面不行吗?”

  “他都能给他爹写信要退亲,那他为什么不能给我写一封信说清楚,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家主动去解除婚约,让我保留一些颜面?”

  “他处理方式太简单太粗暴,弄得我和沈家颜面扫地,所以我不可能在他如此践踏我的尊严之后,又屁颠屁颠跟他在一起。”

  “他不要脸,退亲了还妄想再续前缘,可我要脸。”

  “我跟他能做朋友,可他想做夫妻,除非他魅力大到能让我不要脸了。”

  小翠忍不住笑出声来。

  山洞里,秦仲渊抚着怀中的黑猫,眼神复杂地望着山洞口透进来的微光。

  人与人的际遇,真是不同啊。

  他拒绝了皇上的赐婚,落到这种地步。

  而桓儿在跟沈大姑娘已经商定了婚事的情况下毅然退亲抛弃了沈大姑娘,按理说,桓儿的行为比他更伤人吧,可沈大姑娘却能体谅桓儿的处境和心情,宽恕桓儿……

  秦仲渊闭上眼睛。

  这个沈大姑娘说得对。

  退亲有什么错呢?

  他们只是不想随随便便被安排了一生,不想抑郁烦闷的跟一个不爱的女人蹉跎漫长的几十年,他们不是犯了天条,不是罪该万死。

  凭什么女子喜欢他们,他们就必须得接受?他们怎么就不能有拒绝的权力了?

  难道随便哪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就得嫁过去,就不能拒绝吗?若女子能拒绝,男子又为什么就不配拒绝?

  秦仲渊后脑勺抵着冰冷山壁,苦笑。

  为什么……

  他遇上的就是心狠手辣的三公主,而桓儿遇到的就是通情达理的姑娘呢?

  这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正常理智的姑娘,为什么他遇上的就是个恶毒偏执癫狂的疯婆子?

  假山外面。

  沈锦书一边逗孩子,一边问小翠,“小翠姐,别光说我,你呢,你想没想过再嫁人?”

  小翠沉默了一下。

  她摇头苦笑,“像我这种被人强/暴过的女人,还生了个孩子,我哪儿还能嫁人啊?”

  沈锦书握着小翠的胳膊,认真劝慰,“小翠姐,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被人伤害了,不是你去强/暴别人了,你是受害者,不是罪人,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小翠望着沈锦书,苍凉地笑,“是,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我内心深处也想追求幸福,可你告诉我,谁能给我幸福?女子的贞洁多重要,哪个男人不在乎女子的贞洁?哪个男人能不嫌弃我这个残花败柳,还要大度的帮我一起养我的孩子?”

  小翠摇头苦笑,“我是受害者又怎么样,像我这种不干净的人,在我被糟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配被人珍惜不配被人爱了。”

  小翠的话,让秦仲渊找到了共鸣。

  秦仲渊低头抚着黑猫。

  何止女子的贞洁重要,男子的贞洁也一样重要。

  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想追求幸福,可他们这种不干净的人,哪儿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他们能若无其事地活着,就已经要用尽全部的力气了,哪儿还能奢望更多?

  假山外面。

  沈锦书温柔宽慰小翠,“怎么会没有人愿意疼你爱你呢?小翠姐,这世上固然有九成的男子在意女子的贞洁,可也有一小部分人并不在意这些,他们会爱你的温柔善良,爱你的自立自强,爱你高贵的灵魂,爱你好看的模样——”

  小翠轻笑,“没有人不在意,你若是个男子,你会娶我这样的人吗?”

  沈锦书毫不犹豫地说,“会啊!”

  小翠侧眸望着沈锦书。

  她摇头笑道,“你根本就不是男子,这个假设不能成立。或许我应该问,你能接受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青楼小倌做你的夫婿吗?你能毫不膈应地去爱这样的男人,永远不嫌弃他跟他共度一生吗?”

  沈锦书蓦地望着小翠。

  姐这话,一如既往的问得犀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