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禹话音刚落,苏星云也蓦地看向了薛继宗。

  她忽然回想起当年薛继宗对她所谓的一见钟情。

  薛继宗宁可不要权贵家的女儿,宁可忤逆侯夫人宁可绝食,也坚持要娶她过门——

  她曾以为这是薛继宗最初爱过她的证据,此刻忽然有一只手替她拨开了迷雾,露出了薛继宗狰狞的真面目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情意。

  从一开始,薛继宗呈现给她的就是为了利益而接近她的虚情假意。

  薛继宗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侯府亲生的,于是暗中查清楚了她这个侯府真千金的下落,把她当成保命符娶回家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好用夫妻之情来逼她保护他。

  想到这儿,苏星云豁然开朗。

  难怪她一直想不通,薛继宗后来都不爱她了为什么不肯放她自由,为什么她生不出嫡子薛继宗也还要让她稳稳坐着正妻之位,原来,薛继宗是不舍得让她这个保命符离开。

  苏星云眼中满是讥讽。

  发现这残酷的真相,她不难过,她只觉得讽刺。

  她问薛继宗,“你想利用我侯府真千金的身份来保护你,所以你故意装作对我一见钟情,你不惜忤逆你父亲母亲也要娶我过门,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你若是能把你的虚情假意一直跟我装到底,如今你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薛继宗缓缓转头看着苏星云。

  他想起他与苏星云刚成亲时那个晚上……

  罢了,事已至此,他已经一败涂地再无转机,没什么是不可以说的了。

  他惨淡一笑,说起过往。

  “我也想好好对你,可是,与你同床共枕的第一夜,我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我梦见你的母亲与你之间有独属于母女的心有灵犀,我梦见她发现了你的真正身份,抱着你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痛哭流涕欣喜若狂,然后,她想尽办法让你怀上了我的孩子,等你生下了侯府的嫡长孙以后,就一杯毒酒将我无情毒杀。”

  “我被毒死以后,她偷偷与你母女相认,你们俩扶持你生下的孩子做了侯府继承人,只有我这个多余的人在黄泉路上凄凄惨惨戚戚。”

  薛继宗抿紧嘴唇。

  他望着苏星云,凄凉地笑了笑。

  “我知道,这个噩梦也许是我自己心虚恐惧之下做的荒诞梦境,当不得真,可我不得不当真啊!”

  “万一这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呢?”

  “万一你和你母亲好好相处下去,她真的会发现你的身份,然后设计毒杀我除掉我这个障碍呢?”

  “我害怕!”

  “我也不甘!”

  “我凭什么就应该落个被毒死的下场?”

  “这鸠占鹊巢的命运不是我自己偷来抢来的,是你母亲把我从我父母身边抱走的,是她要让我做这侯府世子!”

  “她靠着我这个儿子坐稳了正妻之位,凭什么在她找回她的亲生女儿以后她又嫌我碍眼嫌我无用,要用毒酒将我毒杀呢?”

  “所以看到她磋磨你,虐待你,我没有站出来维护你,我甚至偷偷在心里窃喜,我很高兴看到你们母女俩互相折磨成为仇人!”

  “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永远不可能发现你是她的女儿,你们母女俩就不会相认,你们不会合谋毒害我,我才能永远傲立侯府做我的世子爷!”

  薛继宗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中。

  本已经认定了薛继宗罪大恶极,可听了他的辩解,又忽然觉得,他也有他的悲哀和无奈。

  正如他所说,这侯府的一切不是他自己偷来抢来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侯夫人,是侯夫人把他从他父母身边夺走改变了他的命运,他又怎么能任凭侯夫人跟女儿相认然后卸磨杀驴将他毒杀?

  他有他的可怜之处,只是,他不该这样残酷对待他的妻子,人家何其无辜,人家在养父母家中过着平淡普通却幸福的日子,凭什么要被他卷进来遭受这么多年的虐待?

  一片沉默中,沈锦书慢条斯理道,“你这个人,真的有些奇怪,不该狠毒的地方你比谁都狠,可该狠毒的地方你却妇人之仁,你要是实在害怕侯夫人将你毒杀,那你怎么不反过来把侯夫人给毒杀了呢?”

  “……”

  薛继宗蓦地看向沈锦书,整个人有些愣。

  沈锦书认真分析,“你看,你的身世之谜,侯夫人才是最大的危险不是吗?只要你杀了她,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世了,扫除了这个障碍以后你再真心善待你的妻子,跟她生儿育女,好好把你的子女教养成才,这样一来,即便有一天你的身份还是不幸暴露了,老侯爷也会睁一眼闭一只眼继续让你和他亲生女儿的孩子继承侯府,这才是你应该选择的正确道路吧?”

  薛继宗恍惚地望着沈锦书。

  好像……

  非常有道理。

  其他围观群众则是个个沉默望着沈锦书,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的谁啊?

  有点狠。

  人家薛继宗只是冷眼看着侯夫人虐待世子夫人,这女的倒好,直接让薛继宗把侯夫人给毒杀了,一了百了永除后患!

  人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赵桓禹也望着沈锦书,又好笑又好气。

  “闭嘴吧,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了?”

  沈锦书笑眯眯的,无所谓。

  嫁不了就不嫁,反正她也想做个没丈夫管她的潇洒寡妇。

  赵桓禹瞥了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沈锦书,无奈摇头,然后示意章大统领,“来啊,把薛继宗抓起来,他背上的伤口给他处理处理,别让他死了。”

  章大统领挠头,瓮声瓮气道,“这厮刺杀小王爷,罪证确凿,姑苏城大小官员皆可作证,不如让卑职将他直接就地诛杀了省事儿!”

  赵桓禹冷飕飕盯着薛继宗,“别急,长平侯府三十一年前偷龙转凤之谜虽然说清楚了,可薛继宗还牵扯到了另一桩大案里,他暂且不能死。”

  薛继宗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被章大统领来抹脖子的准备。

  忽然听到赵桓禹这话,他蓦地睁开眼睛望着赵桓禹!

  另一桩大案?

  想到他和周玉珠让女儿去公主府鸠占鹊巢的阴谋,他瞳孔骤缩!

  该死!

  赵桓禹不会连这件事也知道吧?

  那他和周玉珠,还有他们的女儿,岂不是个个都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