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官僚老板是个什么体验?

  对于这一点,野村证券的横山直人深恶痛绝。

  这属于倭国文化的一部分,是不可逆的民族基因的具现。

  不可挑战的上位者。

  无法质疑的权威。

  下位者必须要服从……

  可这是在金融战场,在战场上用这种规矩,在平时也许不会发生些什么,但是在关键时候,会要命的。

  但是横山直人不能说,他是投资部部长,如今的年薪和职位,在倭国也能让他挤入上流圈子,退休后的退休金,超过五千万円每年。

  而且,他已经不年轻了。

  当然,他也不怕被辞退,他为公司流过汗,下过跪,为公司的宏图伟业付出过太多,没有理由被辞退,但如果是降职呢?

  一旦降职,他的退休金都要受到影响,家里的妻子因为他工作不努力,而失望。

  孩子的留学费都要捉襟见肘。

  外面的情人也要养不起,然后投入别人的怀抱。一想到良子那曼妙的身材,被除他之外的其他男人占有,他就会痛苦到灵魂撕裂。

  一切都让他有理由顺从。

  哎——

  叹了一口气之后,横山直人决定忍气吞声,心里暗自祈祷,不要出现更糟糕的事了。

  好在野村证券不过是证券公司,债券利息损失的大头,还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更应该担心的是联合银行的那帮**。

  既然社长都不担心,他这个社畜就别再杞人忧天了。

  放下工作,享受生活。

  他坐在办公室,琢磨着下班之后是去找联合银行的业务部中村去银座玩玩,还是去找良子,抚慰一下自己在工作中受伤的感情。

  算了。

  这个月的招待费没有花完,该死的公司,连下班时间都要占用,不过听说又有几个清纯绝美的女学生需要资助,横山直人双手放在肚子上,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多久,就舒服的靠在老板椅上,嘴角微微扬起,陷入了梦中。

  显然,他做了个好梦,要不然表情也不会如此猥琐。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沮丧的,横山直人也不是第一天上班,逐级上报的规矩,规模越大的企业,管理起来越臃肿,一旦哪个环节停下来,任何一个好项目都将被扼杀。

  这种事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之所以一反常态,主要是这次他的预感很不对劲。

  有种危机就在后背的心神不宁。

  而且这种感觉很不好,已经好几天了。

  真要说他看出了股市和债市的动荡背后的意义,他恐怕不会在野村证券工作了,真要有这本事,自己给自己挣钱不好吗?

  不同于倭国的工作习惯,西海岸美利坚的工作习惯更随意一些,各种邮件抄报,然后等有人发现问题,再解决。

  当然,这是普通的工作环境,在投资团队里,尤其是专业的金融二级市场,汇市,等团队里,没有人会偷懒,都是付出百分百的努力。

  因为,一旦被发现偷懒,下一次就没机会了。

  没有那个团队要一个偷懒的蠹虫。

  然后被行业隔离。

  这种损失,谁也承受不了。

  尤其是动辄以亿为单位的操作团队,还想着摸鱼,一旦被发现,在行业里别想再混的下去。

  所有人不爆发出所有的实力,只想要证明自己,配得上最后的分红。

  哪怕是大背景的人,比如代表着亨廷顿家族的丽贝卡,比如代表着贝尔斯登最高级决议的詹姆斯·凯恩,都在想方设法的找各种各样的消息。

  确定之后,交到我手里。

  好让利润最终能够顺利落地。

  在所有的钱不过是一堆票据和合约的时候,只能估算出大致的利润,只有真正变成了钱,才能够把提着的心放下。

  而现在,距离真正的落袋为安还早着呢。

  匆匆赶来的詹姆斯·凯恩带来了一个消息:“亲爱的陈,我们背后的那两个大家伙已经打探清楚了。”

  “不是两个,至少四个。”

  我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抬头看向詹姆斯·凯恩的那一刻,对方没来由的紧张的后退了一步,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眼圈都有点红,显然是亢奋的结果,随即从他爹的故事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被憋的。

  不是身体,而是情绪。

  封闭的投资项目就是这样,情绪稳定的人,在项目结束之后,都会出现短暂的不适应和暴躁。

  一般这种情绪只有几种东西能缓解,女人,酒精,肆无忌惮的放纵。

  这才是第二周,距离周末还有一天。

  真要是等项目结束,詹姆斯·凯恩都不敢想象,他公司里的这些交易员,会**成什么样?

  “抱歉,詹姆斯,你继续说。”

  我也意识到了情绪的变化,主要是工作中的粗暴有点习惯了。

  詹姆斯·凯恩这才开口:“是摩根和高盛,他们下场了,就在我们行动之后第四天。一开始他们筹集的资金不多,但是随着利润的越来越丰厚,我想,我们投入的资本金和我们差不多的程度。”

  “不,比我们多。”

  我这话一开口,边上的盖伦·弗雷德曼脸色骤然一白,本来高盛和摩根对贝尔斯登来说,已经足够大的压力。

  虽说美林和亨廷顿家族也下场了,可惜实力上还是差了不少。

  摩根不仅仅是摩根士丹利,还有摩根大通。

  在华尔街,这一直是个超级霸主。

  “我估计他们筹集的资金大概在一千亿左右。”

  “您是说美元?”

  “当然。”

  詹姆斯·凯恩不是故意搞笑,而是他不相信摩根史丹利和高盛在银根如此收紧的情况下,还能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

  真如我猜测的那样,就麻烦了。

  “有什么根据吗?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陈。我只是觉得他们没这么多钱。”

  随着项目利润越来越夸张,詹姆斯·凯恩在我面前的态度从谨慎,到如今的谦卑,完全看不出他贝尔斯登第三大股东继承人的风采。

  我有些担忧道:“不仅仅是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你忘记了,这是亚洲,还有汇丰。如果在美洲和欧洲,汇丰的实力有待商榷的话,在亚洲,他们做霸主已经很多年了。”

  “我担心的是他们和摩根和高盛的联合。另外,巴黎银行,巴克莱银行,都遭遇了巨大的损失。他们也有需要从亚洲抽调资金。”

  “但是抽调资金不方便,从倭国金融市场上,看到希望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我们怎么办?”

  “提前进入汇市。”

  这话一出口,詹姆斯·凯恩或许还不是太清楚,但是盖伦·弗雷德曼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紧张的嘴角都在颤抖。

  这是要决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