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

  孔胤植坐在县衙大堂的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愤怒。

  偌大的孔府,堂堂衍圣公,竟然被抢了!

  不但丢了金银,还丢了脸面。

  屈辱!耻辱!

  孔胤植坐了一会后问身边的下人:“弘毅怎么样了?”

  “回衍圣公,孔知县...手骨碎裂,就算能挺过来,以后也无法提笔写字了。”

  孔胤植双拳紧握,心中的愤怒又增加了几分。

  “守备何顺呢?”孔胤植问。

  “正在巡视城防。”

  孔胤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让他立刻马上来这里,给我一个交代!”

  “不知衍圣公要什么交代?”何顺迈步走进县衙大堂,突然出现在孔胤植面前。

  孔胤植一愣,看向县衙外的差役。

  按照规矩,他们应该事先通禀一声。

  门外的差役纷纷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是没看到何顺,而是根本不想告诉孔胤植。

  投降前,孔胤植和孔弘毅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彻底知道了什么是道貌岸然。

  “什么交代?”孔胤植站起来冷笑一声:“那帮贼人并无攻城器械,你不战而降是重罪!不但让孔氏后人遭此大劫,更让衍圣公府损失惨重。”

  “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就没有责任?”

  何顺嘴角微微上扬,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是曲阜守备,朝廷五品命官。只需向山东巡抚,总督,兵部,内阁,陛下负责。”

  “你一个小小的衍圣公,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曲阜上万百姓的性命在我的肩上担着,我投降是真,但保全了一城百姓安危!”

  “即便有责任,也轮不到你来定!”

  “你...你你你!”孔胤植本以为能在何顺身上撒气,没想到对方突然变成了硬茬子。

  何顺再次冷笑一声,不等孔胤植反驳,直接转身走了。

  门外。

  守门的差役快步走到何顺面前,低声问:“何大人,我们兄弟想跟着你混。”

  何顺一怔,想了想说道:“朝廷让各城池增加守兵数量,我这里倒是有名额。只是朝廷拖欠军饷,发放的粮饷勉强糊口,养家够呛。”

  “没事,我们兄弟都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何顺一笑:“那行吧,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两个差役对着何顺深施一礼,当街脱掉差役的衣服,跟着何顺走了。

  孔胤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被气得摔坐在椅子上,无能狂怒:“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来人,拿纸笔来!我要给兖州府,给兵部,给内阁写公文,揭露何顺的丑恶嘴脸。”

  “不!我要给陛下上疏,弹劾何顺。陛下一定会砍他的头,来平息这件事。”

  “对,我要把你写死!”孔胤植对着何顺离去的方向,继续无能狂怒。

  写完公文和题本后,孔胤植心中怒气消散不少。

  他回到内堂,与夫人侯氏相对而坐。

  衍圣公府自明代中期开始,非常热衷于**联姻。

  第六十一代衍圣公夫人李氏是李贤的次女。李贤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历经五朝,更是明英宗的托孤重臣。明史称:“自三杨以来,得君无如贤者。”

  第六十二代衍圣公夫人是内阁首辅李东阳之女。

  第六十三代衍圣公夫人是建昌侯张延龄之女,张延龄是孝宗张皇后的弟弟。

  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夫人姓严,严氏是时任工部侍郎严世蕃的女儿,内阁首辅严嵩的孙女。

  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夫人便是这位侯氏了。

  侯氏是河南布政使司参政侯宁的孙女,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也是书香门第。

  “老爷,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生气了!”侯氏给孔胤植倒了一杯热茶,站在旁边给他捶肩。

  孔胤植右手握拳,狠狠地捶在桌子上:“哼,凶手都不知道是谁,能不生气吗!”

  “啊?”侯氏有些吃惊,“听下人们说,凶手自称顺军,也就是朝廷口中的流贼。”

  “没那么简单!”孔胤植摇头道:“迫使何顺投降时自称大清镶白旗,入城后又改称顺军。”

  “干这种事的人都不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此事,有蹊跷!”

  侯氏想了想,谨慎地问:“老爷,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官军干的?他们先是假扮成建奴迫使守军投降,进城后又扮作流贼大肆劫掠。”

  孔胤植狠狠地瞪了一眼:“头发长见识短!说话前能过一下脑子吗?”

  “这些骑兵装备精良,军容整齐,一看就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山东的精锐早就被调到京师去了,就算官军有心,也无力做这种事。”

  “那会是谁呢?”侯氏也陷入困惑之中。

  一刻钟后。

  孔胤植将府中所有人聚集到一起,开始发言,“今天孔府遭此劫难,我身为衍圣公,一定要替你们,替孔府找回公道!”

  “对,找回公道!”

  “请朝廷发兵,将他们全部缉拿,就地处死!”

  “衍圣公大人要替我们做主啊!”

  “肃静!”孔胤植伸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你们认为凶手是谁?”

  “是建奴,劝降信里他们自称是大清镶白旗!”有人喊道。

  “不对,是流贼,他们进城后自称大顺军,前来借钱借粮。”

  “是建奴!”

  “是流贼!”

  两伙人吵的不可开交。

  “能让我说两句吗?”衍圣公府的管家站了出来。

  “说。”孔胤植点头。

  “我认为是建奴!他们在府中搬运钱粮时我仔细观察了。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有些人摘掉了铁盔,这些人脑袋顶上扎着金钱鼠尾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金钱鼠尾辫是建奴独有的发型。

  也是建奴和中原人最明显的区别之一。

  孔胤植眯着眼把这个信息搜集起来,烙印在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着孔胤植喊道:“启禀衍圣公大人,守军送来消息,数万建奴大军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