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城是真的想让石立国回来吗?

  当然不是!

  他巴不得石立国一直缩在河尾村,这样他就可以统筹全局。

  更重要的是,因为提前做好了部署,导致沿府洋河的几个村落都没有出现太多的人员伤亡,石立国要是回来,就可以捡现成的桃子。

  但范城又必须做出这么个姿态,毕竟石立国是县令,而他只是县丞。

  不过石立国是个典型的神仙队友,他害怕承担责任,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河尾村,让范城全权负责救灾的相关事宜。

  范城从心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屏退了所有人,然后关上门窗躲到被窝里面,放声狂笑。

  老天助我啊!

  笑过瘾了后,范城提笔又写了一份详文,呈交广陵府府衙。

  接着就投入到了救灾行动中,老百姓看到县丞大人竟然亲临一线救灾,都感动得不行。

  所到之处,百姓竭诚欢迎。

  这就导致范城每天救灾结束回到家,都会忍不住感慨一声:“优势在我!”

  水灾发生后的第四天,范城的详文以及属下幕僚官统计的水灾伤亡人数报告文书,放在了广陵府知府孟海德的书桌上。

  看完这两份文件后,孟海德立刻把府衙的重要官员叫到衙门开会。

  “这是本府刚刚收到的水灾报告,其中有一项数据,让本府大为惊讶。”

  孟海德示意幕僚将这项伤亡数据念出来。

  “静安县,伤亡四千两百六十人。”

  “临水县,伤亡一千五百二十人。”

  “通河县,伤亡三千九百五十四人。”

  “南河县,伤亡三十七人!”

  曾经的户曹参军,现在的广陵府同知童师成皱眉道:“这个数字不对吧?南河县是不是瞒报了?”

  兵曹参军道:“临水是安抚使大人管辖,伤亡不高属实正常。”

  “这个南河县是府洋河的主要流经区域,伤亡这么低,绝对有猫腻。”

  “知府大人,下官建议严查!”

  童师成又问道:“南河县县令是谁?”

  孟海德淡然道:“石立国。”

  童师成怔了一下:“不会是秦州府石家的旁支吧?”

  孟海德点了点头。

  童师成冷笑道:“石家怎就出了这么个败类,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竟然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选择隐瞒谎报!”

  “大人,理当立刻将石立国调来府衙,接受问询。”

  孟海德淡然道:“先别慌着给人定罪。”

  “因为这份数据,是真的。”

  童师成瞪大眼睛:“大人,莫要讲笑。”

  孟海德道:“本府怎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南河县县丞范城,给本府写了一份详文,其中详尽的说明了南河县的伤亡数字为什么会这么低。”

  “因为他们提前预判到了,有可能会爆发水患,在水患到来之前,就把沿河的村民给转移走了。”

  “同时南河县县令石立国,却在水灾爆发后,躲在某乡绅家中,不肯承担县令的责任,将一切事务全部交给县丞处理。”

  “如果要追究,不应该追究所谓的瞒报,而是因为追究石立国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童师成道:“这个石立国,仗着自己有石家做后台,做事太过无法无天。”

  孟海德道:“如果不是原本的县令牵扯到了闫孝国案中,他是没有资格当县令的。”

  “现如今闫孝国案风波过去,本府也是时候整肃一下府内各县的领导班子了。”

  童师成道:“大人言之有理,但想要罢黜石立国……石家人大概率不会同意。”

  孟海德道:“这件事儿本府会处理,现在要做的,是指派官员下去救灾。”

  “童大人,这件事儿就交给你来办了。”

  童师成点头:“下官领命。”

  ……

  南河县,县衙。

  邓杰领着陈浪来到了县丞的办公的房门口,道:“大人,陈公子来了。”

  房门“哗”一下打开,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范城出现在了门后。

  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憔悴,眼睛里全是血丝,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臭味。

  虽然范城冲锋在救灾第一线,更多是为了博取名声,但正所谓论迹不论心,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作为本县的二把手,能把自己的地位放的跟普通小吏一样,踩泥坑背老妪,那他就当得起一声“青天大老爷”。

  “大人找学生何事?”陈浪微微躬身,问道。

  范城道:“你先坐,本官洗把脸。”

  “邓杰,去泡壶茶来,越浓越好。”

  陈浪撇了一眼邓杰,没想到这个普通差役,竟能受到范城的重用。

  看来只要日后不作妖,当个捕头是妥妥没问题的。

  范城洗脸归来,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本官这个邋遢样子,让你看笑话了。”

  陈浪道:“大人言重了,你是为了百姓才搞成这样,现在整个南河县,谁不念大人的好啊。”

  范城道:“也算本官没有白努力这一场。”

  “言归正传,今天找你来呢,是本官碰见了一件难事儿,想问问你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陈浪道:“请大人吩咐。”

  范城叹道:“缺粮。”

  “这场洪水把本县通往广陵府的官道给冲毁了,车队无法通行,虽然本官已经让工房的人抓紧时间抢修,但至少也得五天,再加上运粮的时间,就得十天往上了。”

  “而经过这几天的发粮,县衙的粮仓已经要见底了,最多在支撑两天。”

  说到这里,范城自嘲的笑了笑,道:“说句诛心之论,虽然水灾死的人少,可也变相的加重了救灾的难度。”

  “其他县死的人多,救灾的难度反倒是没有本县这么大。”

  这话陈浪也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笑笑。

  范城吁了口气,道:“本官也挨过饿,知道那个滋味有多难受。”

  “所以一旦喂不饱这些人,要出大事儿。”

  “陈童生,你可有良策,帮本官、帮本县、帮所有挨饿受冻的灾民,渡过此劫?”

  陈浪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大人,学生需要回去做个实验,如果成功,所有灾民就都能得到一口饭吃。”

  “当然,学生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如果失败,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范城点头:“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