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范城回到厅堂,正准备奋笔疾书,邓杰说道:“大人,小人有事儿禀告。”

  范城一边研磨一边道:“讲。”

  “大人,我觉得你不用写这个详文。”邓杰道:“因为现在官路不畅,详文呈送至少七天,府衙那边再传回指示,半个月都过去了。”

  范城皱眉:“你什么意思?”

  邓杰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人的意思是,直接把曲辕犁,展示给府衙指派下来的官员看。”

  范城眉头皱得更紧:“说清楚些。”

  邓杰咽了咽口水,道:“大人,您之前不是给府衙写过一篇详文么?据小人当差多年的经验来看,府衙一定会派人下来视察的。并且这批视察的人,大概率不会直接来县衙,而是会去乡下实地走访。”

  “我们可以沿途设置暗哨,盯住来往的人,发现异常后,立刻尾随。然后安排几个人假扮村民,引导他们去往我们选择好的村子。”

  “等这批巡视的官员到了咱们预定好的村落后,就把曲辕犁展示给他们看,实际观察肯定比文字表达更有效果,也更加震撼。”

  范城道:“这不是弄虚作假?”

  邓杰道:“大人,这怎么能叫弄虚作假呢?您刚才可是亲眼目睹过曲辕犁的效果,它是实打实的能提高耕种的效率啊。”

  “我们这么做,只是让曲辕犁能更快的被府衙的官员看见嘛。”

  范城想了想,眉头逐渐舒展,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一个差役,脑筋转的还蛮快的嘛。”

  邓杰道:“都是大人领导有方。”

  范城道:“还有别的建议吗?”

  邓杰的:“有。”

  “陈童生不是让大人在各个村落挑选贫困户,由衙门出钱替他们盖房子嘛。这件事儿也可以当着巡视官员的面做。”

  “如果要做绝一点,甚至还可以安排几个人……咳咳,大人,你懂哈。”

  范城抬手,虚空点了几下邓杰,道:“你小子,有点东西。”

  “当差役属实是有些屈才了,以后你就跟我吧。”

  邓杰大喜,跪地一拜:“多谢大人提携,小人必会为了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范城道:“起来吧,这件事儿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就由你来执行吧。”

  “做的漂亮些,别漏了破绽。”

  邓杰用力点头:“大人放心!”

  ……

  第二天。

  李小虎两口子驾驶牛车送爹娘回乡下。

  小七驾驶另一辆牛车,载着陈浪、小灰灰,跟在李小虎的牛车后面。

  本来是没打算带上小灰灰的,但这家伙在县城快要憋疯了,见陈浪要出门,就自己偷偷的藏到了牛车的油布下,出了城后再钻出来。

  陈浪也没办法把它赶回去,就只能带着它一起回乡。

  行驶到半道上,小灰灰的“野性”就按捺不住,先是蹲在牛车上“嗷呜嗷呜”的叫了好几嗓子,然后咻一下蹿了出去,在官道两侧反复横跳。

  家里这两头牛早就习惯了这个家伙的疯劲儿,完全没放在眼里,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

  陈浪也懒得喊,毕竟小灰灰是一头狼,不是一条狗,它要真的野性发作想要回归大自然,自己也拦不住。

  但它如果愿意效仿自己的后辈网红狼,过顿顿饱的日子,自己也能养得起。

  小灰灰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铁饭碗,在路上狂奔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屁颠颠的跳回了牛板车上,用脑袋拱了一下陈浪的腿,旋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睡得四仰八叉的。

  牛车到了河中村后,陈浪就跟李小虎一家子分开。

  分别的时候,陈浪问道:“小虎,我这边应该很快就忙完,到时候去上河村找你。”

  李小虎道:“姐夫,不用了,你忙完了就回县城吧,我这边可能要折腾好久,说不定明天才能回去。”

  陈浪道:“也行,如果碰见麻烦,托人带话。”

  “还有,别跟赵家人起冲突,想收拾他们,以后有机会。”

  李小虎点头:“我晓得的姐夫。”

  分开后,小七驾驶牛车从村正口进入。

  小灰灰抬起头,发现周围很熟悉,于是又来劲了,一个纵跳蹿出去,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陈浪也不去管他,指挥小七驾车往工地赶去。

  上次回来,因为下雨的缘故,都没见着几个村里人。

  这次回来,村里人倒是都见到了,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愁容,完全没心思上来跟陈浪打招呼。

  一场洪水,把家冲没了,活着都成问题,谁也没有心思来跟陈浪唠嗑。

  看着乡里乡亲愁容不展的样子,陈浪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替他们做点什么。

  至少让这段重建期,过得轻松些。

  就在陈浪思考的时候,牛车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耳边就响起了小七的抱怨声:“兄弟,你这是干甚?要不是我勒缰绳勒得快,你就要被牛顶翻了。”

  陈浪转过身,刚准备说话,发现牛车前站着的,居然是陈老四。

  陈老四看到陈浪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二哥,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帮帮我们吧。”

  陈浪淡漠说道:“小兄弟,别乱攀亲戚,我不认识你。”

  陈老四跪着来到了板车旁边,双手抓着车沿,哭着说道:“二哥,你对咱家有恨,我知道。”

  “可是咱家……咱家……”

  陈老四泣不成声,无法在继续说下去。

  陈浪有些不耐烦,道:“有话你就赶紧说,我耐心有限,再磕巴我就走了啊。”

  陈老四用脏兮兮的袖口,糊掉脸上的鼻涕跟泪水,道:“二哥,娘疯了。”

  陈浪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道:“当真?”

  陈老四哽咽道:“二哥,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胡说。不仅娘疯了,爹爹、三哥,也都快疯了。”

  “我……我也快要疯了。”

  “二哥,你发发慈悲,回家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