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醒醒~”

  “玥玥呀,别哭了,你爸没事啊。”

  “阿华才去,阿尘又出事,造孽哟。”

  “他死了最好,成天在外头混,家里啥也不管,活着跟死了有啥区别?”

  “老头子你胡说啥?呸呸呸……”

  ……

  苏尘缓缓睁开眼,就看到阴暗的房间里,四五个人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他懵了下,感觉着手底传来的被子的真实触感,皱眉:这是……借尸还魂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为了镇压数千鬼王,和师门诸弟子一起设阵,最终和鬼王同归于尽的啊。

  没等他多想,一股记忆袭上心头。

  这副身体原来也叫苏尘,八字与自己一样,因为是家里的小儿子,自小就十分骄纵。

  就算二十岁结了婚,也没收心,家里的活计都是妻子干,自个儿成天外头乱晃,不是去打牌就是去钓鱼。

  他爸妈见状,劝徐佳华生孩子,说只要生了孩子,男人的心就能绑在家里。

  这一生,就生了五个。

  半个月前,徐佳华难产走了,还给原主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

  当然,原主没怎么伤心,办完丧事后依旧见天的瞎晃悠,根本不管孩子。

  昨天夜里摸黑回家,在门口摔了个跤,到现在才醒。

  回忆完这些,苏尘只三个字:造孽啊!

  这是什么极品人渣啊?

  再看看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衣服单薄的,这可是大冬天啊!

  苏尘暗地里将原身骂了个遍,对上这些人惊喜的目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他到底不是原来的苏尘啊。

  “爸爸,你醒啦?太好啦。”小女孩惊喜地叫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

  “哇~”边上一直睡着的婴儿被吵醒,猛地啼哭了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又是抱着孩子一阵换尿布,又是出门喊大夫。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那三四岁大的小女孩跟苏尘大眼对小眼。

  这是原主的三女儿玥玥。

  苏尘缓缓坐起身,视线很快落在玥玥的脚上。

  光秃秃的,连个袜子也没有。

  裤子倒是长,盖住了一部分的脚裸,但一看就是过大,不仅仅漏风,还薄。

  再一看这屋子,除了这张木板床,一个五斗柜之外,墙壁上贴满了旧报纸,地板还是硬土,墙角有个木制的尿桶,散发着一股臭味,床边还有个老旧的痰盂……

  苏尘原先所在的世界是个鬼气复苏的世界,但也有高楼,也有新式武器和新式家具,像这样的……

  原始……还穷!

  犹豫了下,苏尘重新看向玥玥:“你哥哥姐姐呢?”

  小女孩缩了缩身子:“姐姐洗衣服,哥哥陪着弟弟在奶奶屋里睡觉。”

  睡觉?

  苏尘狐疑了瞬,很快了然。

  哪里是睡觉啊?怕不是没衣服穿,只能躲被窝里不出门吧。

  他起身摸去了隔壁屋,就瞧着木床的被子里探出两个脑袋,隐约可见光溜溜的肩膀。

  “阿尘,你怎么自个儿起来了?外头怪冷的,快快快,躺回去。”

  说话的是苏尘的妈,姓刘,大名春花。

  刘春花生了八个孩子,三男五女,苏尘最小,他上头的哥哥姐姐都成家了,但这年头,家家户户光景都不好,只一个三姐嫁了个杀猪的,偶尔回娘家能给刘春花塞点钱,但转头刘春花就给了苏尘。

  没错!

  原主之所以混成那德性,都是刘春花宠的。

  成家的这些年,原主因为打牌每年在外头都能欠下许多钱,年关一到,债主就登门,全是刘春花兜底护着,盘算还的钱。

  思及此,苏尘瞧着刘春花那破了洞的布鞋,一阵唏嘘。

  村里的赤脚大夫来了,给苏尘仔细检查了下,听说没问题,刘春花当即咧嘴,忙不迭去给苏尘炖了个蛋。

  “阿尘啊,你别管你爸,他就是个嘴硬的,前头你没醒,都不知道多担心,醒了就知道叨叨叨,别气啊,儿啊,吃了这蛋咱好好睡一觉,睡醒了,醒了……”

  刘春花刚想说自个儿拿钱让他出去耍,可话刚到嘴边,想到手里那点钱还得给小孙子买糊糊,又不吱声了。

  苏尘见状笑了笑:“妈,没事,醒了我就陪玥玥玩儿。”

  刘春花又笑开:“诶,好好好~”

  “那你快吃。”

  苏尘是不馋这一碗蛋羹的。

  怎奈,肚子是真的饿啊。

  可调羹刚拿起,他就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

  扭头一看,玥玥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使劲吞着口水。

  见他看来,玥玥忙扭过头去。

  刘春花见状瞪了玥玥一眼,冲苏尘笑笑:“玥玥还小,不用吃这么好,你自个儿吃啊,回头妈空了再给玥玥炖一碗。”

  见苏尘点头,舀了一口放嘴里,刘春花这才笑开。

  “奶,衣架呢?”

  外头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

  刘春花脸一放,骂骂咧咧走出屋。

  “喊啥喊?你没眼睛瞧么?还是只知道吃?这不衣架吗?成天就知道嚷嚷,不要气力是不是……”

  苏尘将蛋羹咽下,叹了口气,转过身,将玥玥拉了过来。

  “来,玥玥你替爸爸尝一两口,看看是不是咸了?”

  小女孩眼睛猛地亮起。

  嗷呜一口,满足地眼睛都弯了起来。

  问她咸不咸,小丫头立马摇晃着脑袋:“不咸,甜。”

  苏尘笑了起来。

  都放了酱油,哪能是甜的?

  这孩子……

  他叹了口气,将碗搁在五斗柜上,开始四处翻找了起来。

  找了一圈,也就找出了十块钱。

  不信邪的苏尘又掐指算了算,泄气了。

  何止是穷啊,真就是家徒四壁了。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十块钱估摸着也就能买五斤猪肉,啥也做不了。

  得赚钱啊!

  等大女儿红红穿着单薄的衣服进来,小手和脸冻得通红,苏尘忙哄着她将剩下的蛋羹吃了,这才开始整理屋子。

  徐佳华去世后,按照习俗,她的衣服比较贴身的都烧了,剩下的几件旧衣服刘春花扒拉走,说是改一改可以给孩子穿,是以整个五斗柜里,此刻就剩下苏尘和孩子夏日的薄衫,只浅浅一层,整理地倒是挺快的。

  再把床底下木箱翻出来擦了擦,苏尘就对上红红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

  红红抿了抿嘴唇:“爸,你也要出远门打工去吗?”

  “怎么这么问?”

  “阿盛爸爸前两年就去了,现在都没回来。”

  说完红红就低下了头,通红的小手不断搅着:“奶之前说,南边很危险,怕是人早就没了。”

  这是在担心自己啊!

  苏尘心底流过一阵暖意。

  原主何德何能啊?

  渣成那德性,还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

  想着苏尘便抬手摸了摸红红的脑袋。

  “放心吧,爸不出远门。”

  “真的?”红红惊喜。

  苏尘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爸明天得去市里一趟。”

  红红眨了眨眼,许久才呆呆地发出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