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尘一走,元亓就转过头来问:“裴夫人,这位夫人是谁?你们认识。”

  “啊,是我忘了介绍,”周敞把心撂回肚子里,对楚夫人也能挤出个假笑,“这位是大理寺卿楚大人的夫人。”

  “楚夫人有礼。”元亓略一福。

  刚才元亓现身之时,楚夫人已经看呆。

  大小美女她也见过无数,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神仙人物,一时竟把锦都城大小名门都在心中过了一遍。

  待元亓见礼,她精亮小眼始终没停下打量,眼见元亓周身穿着不俗,不自觉露出嫉妒又谄媚的笑容:“这位不知哪家府上的小姐,可是初来锦都?”

  “这位是隆裕元家的少东家元大小姐。”周敞抢着介绍。

  “隆裕元家?”楚夫人咂摸着,怎么也没想起来锦都城中有哪家地位显赫是姓元的。

  又发觉元亓同周敞站在一侧,神态亲近,不免又问:“你们是旧识?”

  这次,元亓抢过来回答:“是啊,我与裴夫人去岁相识,因裴夫人要加持玉佩,正好我识得殊尘大师,便介绍了来。”

  “你介绍了殊尘大师?”楚夫人将信将疑。

  周敞跟着在旁点头:“是,还要多谢元小姐。”

  楚夫人头脑中找不出元家这一号,不敢冒然开口只能客套:“那很好,我与裴夫人也是相交十几年,她原本不善交际,没想到竟然新交了朋友。不过也是,元小姐这般人品样貌,任谁都想要亲近,日后若有机会,也请来楚夫做客。”

  “多谢楚夫人夸奖,是我高攀,裴夫人不嫌弃罢了。”元亓微微颔首,态度寻常,倒并没有借机结交楚夫人的意思。

  周敞有些意外,不是要走“内闱路线”吗?

  三司会审,除开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可是两条腿呐。

  说话的功夫,殊尘去而复返,手上拿了本经书,身后还跟了个年轻僧人,手上托着加持的金盒。

  殊尘先将经书双手奉给元亓:“这本经书乃是贫僧手抄,赠与施主,希望施主能够得偿所愿,福德无量。”

  元亓双手接过,虔诚一揖:“多谢大师。”

  殊尘回身又将金盒捧过来:“施主,请亲自打开。”

  元亓从怀中掏出金钥匙,打开金盒上的锁,掀开盒盖,瞧了一眼,便双手取出,握在掌心。

  周敞和楚夫人同在旁边紧盯,可惜都没瞧见全貌。

  周敞尤其好奇,两次都没看清那玉佩到底长什么样。可惜碍于现在视力实在不佳,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模糊红影。

  楚夫人倒是富贵堆里长大的,虽然只瞥见一角,但从那绛红如血的玉质上,便能推知玉佩价值不菲,连带看元亓的眼神又异样了几分。

  元亓浑然不觉,直接将玉佩揣入怀中,再一躬身:“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殊尘还礼,“元施主,贫僧还有事儿,就不陪了,先告辞。”

  说完,也不再看周敞一眼,转身离去。

  楚夫人在一旁瞧了整个过程,见元亓果然是有加持玉佩,便觉无趣,撇撇嘴也告辞:“我也还要去前面宝华殿上香,先走了。”

  “楚夫人慢走。”周敞赶紧送这位瘟神。

  二人一同目送楚夫人离去。

  周敞回头要跟元亓道谢。

  元亓却先将刚才殊尘亲手所抄经书双手奉于周敞面前:“裴夫人,这是你的。”

  周敞一怔,却也不推辞,接过来攥在手中:“多谢。”

  元亓又问:“裴夫人,去岁我们真的曾有一面之缘,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胡婉的记忆全是模糊的,不是脑子不好使,而是眼神儿不够用。

  但对于姓名和轮廓,她的记忆还是能对上号。

  周敞能感觉到胡婉的意识对经书的在意,仔细揣入怀中,才点了点头:“是,记得,刚才真是多谢你替我解围。”

  “今日虽是巧合,但即便不在此一遇,明日小女也是要去府上拜见裴夫人的。”元亓单刀直入。

  面对如此爽直之人,周敞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用元小姐多言,我知道你所谓何事。元小姐不必开口,我自当为小姐在裴大人面前进言。”

  元亓一怔,旋即似乎就想了明白:“裴夫人想必是知晓元家的事情咯?”

  周敞刚才冲动出口,已经后悔,暗中稳定心情:“多少从家中那位口中听得一二。”

  “夫人知家父是冤枉的?”元亓又问。

  周敞不知如何回答,说多错多。

  元亓却显然生出另一番理解,倏然正色:“裴夫人,恕小女直言,刚才在回廊一侧,你与殊尘大师的话,我的确是听到了,但也只是听到了而已,今日这是最后一次提及,从此刻起我元亓的记忆里再无此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周敞一听,便知对方是误会了。

  元亓却还要抢白:“小女所求之事,绝不为难夫人,皆因家父冤枉,罪不至死,刑部尚书裴大人又是主审,多次求见不可得,这才想到要拜见夫人。”

  “元小姐不必多虑,我并非觉得小姐说要以刚才的事情相威胁,小姐高风亮节,豪气干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见元亓一脸严肃,周敞也急忙解释。

  元亓又是一怔:“不算这次,小女与裴夫人仅一面之缘,夫人怎知小女性情?”

  “呃……”周敞越发说不清楚,干脆来玄的,“虽然只一面之缘,但小姐仙人之姿,望之令人叹服。这样的样貌人品,是干不出那等龌龊之事的。”

  元亓淡然一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又跟着颔首:“所谓君子之交,贵在坦诚。今日有幸在此相遇,小女是想要与裴夫人坦诚相交,因此才有刚才那一番表白,未免唐突,还请见谅。”

  “是了,是了,”周敞跟着顺杆爬,又想到楚夫人,忽然明白元亓为什么不去理会,“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蜜,从前我就是交友不慎,被那长舌,算了不提,总之元小姐相信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元亓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没,没有想到裴夫人亦是如此坦荡之人,可见闺中亦有豪杰。”

  周敞不知这话是哪儿来的,但听着受用,弯个大腰找到元亓的手,一把握住:“元小姐,且等信儿,我便是帮不上大忙,但至少能打听出各种缘由。定不会让令尊白受冤枉,枉送性命。”

  这番话并非仅代表胡婉这个身份而发,更是承诺了之后,无论用什么身份,她都要帮元家这个忙。

  元亓紧紧回握周敞的双手,秋泓潋滟的眼眸波涛涌动,久久哽咽不能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