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悠悠的诵读声,宋春的内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想起今天那小乞儿满脸涨红、抖如筛糠的模样,可能、也许真是第一次行窃呢。

  再想起她今天下手时可没有收着力,还不知那孩子被自己打成了什么模样,若伤口处理不及时染了高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及此,她也没了收拾的心情,站起身回屋开始翻找药酒。

  “大弟,剩下的你清理出来,我出去一趟。”

  宋夏还来不及问出去干什么,就见自家大姐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大哥,这三字经还背吗?”

  “你说呢?”

  宋秋叹了口气,认命的接着之前的地方继续背诵下去。

  宋春不知道小乞儿们住在什么地方,不过也好打听的很,她到破庙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抽噎声。

  “怎么办?出了今天的事我们更偷不到银钱了。”

  “你胆子真大,还想着偷。”

  瘦娃抹了一把眼泪,“不偷咋办,难道把爷爷扔在百鬼坡,让野狗分食吗?丐仔要不明天我混去镇子里看看。”

  “不行—”

  “咳咳—”

  乞儿们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走进来的宋春齐齐变了脸色。

  宋春用衣袖微微掩住口鼻,破庙里的味道她并不陌生,因为当初宋家父母的后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这正是放久了的尸臭味。

  “这就是你们做小蟊贼的原因?”

  众人齐齐站在了丐仔身前,抖着身子又是一阵求饶。

  宋春没再追问,而是走在丐仔旁蹲下身一把掀开了他的遮羞帘。

  丐仔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顶着赤红的脸双手无措的开始遮挡。

  “行了别遮了,来阵风都不用我掀它自己就起来了。别动—我给你上药。”

  丐仔挣脱不过,只能将头深深的埋在稻草堆里,随着**上传来一阵阵的清凉感,激的他眼前一片模糊。

  宋春手上擦药的动作不停,嘴也没闲着,等擦好药关于这群乞儿和老乞丐的事也弄了个清楚明白。

  她看着已经变色开始**的老乞丐心里很是敬重,身贫志不贫又常怀慷慨之心,这样的人不该曝尸荒野。

  “这位老爷子的棺材我出了,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是可怜你们才出这份银钱,而是敬重这位爷爷的为人,身处泥潭却心向明月的品性值得我这么做。”

  众乞儿都激动的跪下连连磕头道谢,唯有丐仔垂着头陷入了深思。

  “你叫瘦娃是吧?走,趁着天色还早跟我去买棺木。”

  瘦娃忙不迭的起身跟在宋春身后走出了庙门,两人走了快半个时辰到了镇子上的棺材铺。

  宋春的目的就是让老乞丐入土为安,也不讲究棺木的好坏,最后挑了最便宜的柳木棺材,用了380文。

  她给棺材老板加了十文钱,让他帮着运到破庙。

  “你跟着车先回破庙,我回趟家取点东西。”

  瘦娃点头应下,看着平板车上的棺材他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春回家不为别的,是去拿挖坟的石锄和孝布,她觉得老乞丐护了这群孩子一场,他们理应为他披麻戴孝。

  回到家中,虽然她没有说的很详细,但等她拿着东西再次出门时,宋夏还是接过石锄一起去了破庙。

  破庙里,棺材老板早就拉着平板车回镇子上了,此时几个乞儿都围着棺木张大了嘴巴。

  “她真的给爷爷买来了棺木。”

  “还有香烛纸钱嘞。”

  丐仔撑在瘦娃身上,看着院中的棺木心绪翻涌,他此刻似乎明白爷爷话中的含义了。

  宋春和宋夏到了破庙也没耽误工夫。

  “大弟,你带着这几个男娃给老爷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你们两个过来跟我把这些孝布一分为二。”

  宋夏接过自己父亲生前的衣物看了两眼,迈步进了庙里。

  按规矩,下葬都要算个黄道吉日,但宋春此时没那个讲究的条件,也就论心不论迹了。

  入殓封棺,随着丐仔将自己那个豁了牙的瓷碗摔碎,宋夏大喊了一声“起”,他和宋春二人抬起棺木稳稳的走了出去。

  八个乞儿身披孝布走在棺木前为逝者灵魂引路,宋春看着飞扬在空中的纸钱心中默念“安息”!

  出殡路线要插过码头这段路,所以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驻足。

  有之前看过热闹的认出了几人惊讶不已。

  “这不是之前偷钱的小乞儿和那个摆摊的小娘子吗?”

  “还真是,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抬棺,一个披麻戴孝的,这棺材里的人是谁啊?”

  “不管怎么说,恐怕之前偷钱的事另有隐情啊!”

  有对之前事情存疑的自然也有不屑一顾的。

  “我看啊,狗改不了**,这贼就是贼。”

  “这小娘子也是心无成算的,以后啊,有她哭的时候。”

  “人家生意好挣得银钱多,愿意做善事就做呗,哪像咱们呦!”

  ……

  裘海隐在看热闹的人群后,看着出殡队走了过去,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抬着棺木走在最后的人。

  宋春他们为老爷子定的安息之所还是在百鬼坡,只不过是在坡后的那片野坟圈,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尸骨无存。

  宋春力气虽大,但挖好坟墓也是费了不少时辰,下棺、填好土最后只有一个小土包立在这里。

  几个孩子再也控住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宋夏寻来一截断木插在坟头,起码在一片土包中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丐仔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到两姐弟面前,跪下磕了个实实在在的头。

  “恩公的恩德,丐仔今生定不敢忘。”

  宋夏忙低身将人拉了起来,虽然今天这小子偷大姐钱的时候恨的他牙痒痒,但他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记得他爹去世的时候,他也不比这小子大多少,但他幸运的一点是当时他身旁还有亲人。

  想至此,他心里对这几个小乞儿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宋春没有再去宽慰对方,而是在临走时留下了剩余的药酒和一句话。

  “我的摊子有些忙,需要些打杂的人,不过没有工钱只供应饭食和住处,有想法的话,明天可以到摊子上来找我!”